她習慣一個大鍋下面煮飯,上面撐一隻竹屜,什麼菜都放在上面蒸出來。這樣既節省柴火,又可以少用油。宋運萍見她能回來燒飯不用她三請四促就已經滿足,至於蒸得老黃的菜葉子,只有睜隻眼閉隻眼。只是宋運萍不知道婆婆是怎麼會一下回心轉意的,回頭問雷東寶,他又不肯居功。 眼看著紅皮小兔慢慢變成粉紅,兩隻眼睛睜開,再慢慢變白,細細的毛柔柔地長出來,然後開始不老實,滿紙箱亂竄,再後來總惦記著爬出紙箱,可紙箱沿高,它們一次次摔回去。等一個月下來兔子們完全變白,只剩眼睛血紅,才終於出籠,被小雷家婦女們爭先恐後抱回家去當金蛋蛋養,宋運萍也臉色煞白,終於累得倒下,送醫院一驗,血色素低得醫生罵雷東寶虐待婦女。 兔子賣完,宋運萍終於可以躺床上修養,雷東寶有時間就回家來看看,怕老母不肯照顧,自己來端茶送水。回來總見運萍在看書,運萍也笑眯眯告訴他,今天把一星期的課都自習下來,或者是又看聊齋裡的故事,轉手就說給雷東寶聽,雷東寶聽著心說故事怎麼都差不多,區別只在雌狐狸還是女鬼。但他迷戀運萍的聲音,怎麼聽都好聽。 閨房裡溫柔旖旎,雷東寶在外面卻雷電風雲。漸漸地全縣甚至全市都知道造房子找小雷家,最緊俏的水泥、水泥預製板、磚瓦都可以從小雷家買到。只要聯絡上小雷家,自己不用操心,等著小雷家建築工程隊自己帶來人手,帶來材料,帶來圖紙,等著他們將樓造起來,自己只要派人去清理衛生,等著入住就行。大夥兒管這叫一條龍。雖然價格稍微高點,可也高得有限,自己買緊缺材料要批條就不用塞東西派香菸地出血?一樣要出錢,還麻煩,反正是公家的,不如交給小雷家圖個清靜。 市場只有那麼大,給了小雷家,就缺了別家的糧,原本坐北朝南的縣建築工程公司、公社建築工程隊,還有縣磚瓦廠,各相關門市部等,漸漸變得門庭冷落。雖然依然吃飯不愁,可獎金大受影響。尤其是縣磚瓦廠受壓迫的時間最長,他們帶頭,大夥兒告上縣裡。告小雷家大隊投機倒把,拿國家計劃物資低買高賣,告小雷家大隊擾亂計劃經濟秩序,與國營企業爭料爭工。這回告狀的不再是類似老猢猻等的遊兵散勇,他們是吃皇糧的國營企業幹部,他們熟知機關套路,他們知道小雷家是徐縣長手中的樣板,所以他們透過各種渠道直接告到縣委一把手宮書記那裡。 縣委相當重視,應該說是重視得過了頭,專門為此召集四大班子領導開會專題研討小雷家大隊現象,討論這究竟是三中全會後出現的合理經濟現象,還是解放前不法商人投機倒把行為的死灰復燃。縣商業局長說,小雷家大隊轉手倒賣的鋼材和水泥都是國家重點短缺的生產資料,按規定,這些資料必須實行計劃管理,磚瓦這些一般生產資料倒是不很受限。徐縣長說,目前聽的都是告狀企業的一面之詞,事實究竟如何,不能背靠背,必須讓小雷家也有說明情況的機會。宮書記當場拍板,立即派出由相關各局組成的清查小組,清查小雷家大隊的經濟運作程式,讓事實說話。責令小雷家大隊暫停現階段一切對外經濟活動。 徐縣長從宮書記前所未有的雷厲風行中,終於隱約嗅出一絲味道,也終於明白過來,事情的本質究竟是什麼:他們的目的在於敲山震虎。但是即使他知道事情的本質,可小雷家大隊依然將在整件事情當中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七月炎熱,會議室屋頂幾隻淡綠吊扇「呼呼」扇動,開會的縣領導們用本地方言侃侃而談,他們談的內容,講普通話的外來者(繼續下一頁)
徐縣長如今已能全部聽懂。他沒再發言抵制,因為他看到一股保守思潮依然牢牢佔據著眼前這些頭髮花白,曾經遭受過運動傷害的領導者的頭腦,以及有人別有用心地利用這股根深蒂固的保守勢力和小雷家大隊樣板的被集中告發這兩者之間的矛盾,趁機鞏固領導層中地域圈子的暗流。 徐縣長明白自己終究是年輕了點,方方面面欠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