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了,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穩,丁小野以為她快要睡著之際,聽到她微微嘆了口氣。
崔嫣對封瀾說的是實話,不到走投無路,她不會想到去求封瀾。她知道以封瀾的立場,答應她的可能性有多渺茫。
可她還有什麼辦法?
早在曾斐提出把崔嫣送走的前幾天,崔嫣已察覺到自己經期的推遲。她的“好朋友”一向十分守時,這種時候她又異常敏感,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
崔嫣揹著曾斐去買了早孕試紙,當她在試紙上發現了兩條小紅槓的時候,那種驚喜不亞於曾斐第一次親吻她。她相信上蒼終於垂憐了她一次,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能讓她穩操勝券地留住曾斐,這是唯一的辦法。
然而崔嫣隱秘的快樂並沒有持續太久。曾斐參加吳江婚宴的那天中午,她上洗手間發現自己內褲上有血絲。崔嫣請假回家,再次用試紙驗尿,發現原本那條模糊的小紅槓消失了。這彷彿是平地一聲雷,瞬間將崔嫣從雲端打到了泥濘裡。她不肯相信,一口氣拆了四條試紙,得到的是同樣的結果。
幸運之神也會反悔?崔嫣不是輕易放棄的人,當即奔向離家最近的醫院。聽說懷孕的早期,試紙不一定完全準確,婦科醫生會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崔嫣把自己的症狀對醫生據實相告,也做了相應的化驗。她拿著一疊報告單,忐忑地坐在診室裡,醫生卻告訴她,從目前的結果來看並無受孕的跡象,很大可能是她出現了“生化妊娠”。
這對於年輕的崔嫣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詞。醫生解釋說,“生化妊娠”是指發生在妊娠五週之內的自然流產,意味著受精卵著床失敗。
崔嫣當時就哭了。她不是很明白醫生嘴裡的那些醫學術語,但至少懂得“失敗”兩個字的含義。可這是為什麼啊?她得知結果後一直非常小心,甚至也沒有感覺到一絲腹痛,她和曾斐十分健康,一個小生命怎麼會忽然降臨又毫無預兆地離去了?
醫生見多了這樣的眼淚,繼續對崔嫣說,“生化妊娠”是自然選擇的結果,對身體的損害性不大,很多女性不一定覺察到自己曾有過這樣的孕史。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胚胎質量的問題,也可能是精神壓力過大,一般不影響下次懷孕,她還很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只有崔嫣自己知道,她不一定再有機會了。以曾斐的性格,他會錯一次,絕不會允許下一次發生——一旦他認為這是個錯。
崔嫣忍耐著讓她渾身涼透的失望,試探著央求醫生,說這個孩子對她目前的處境十分重要,是否能夠通融一下?哪怕暫時給她一個懷孕的化驗結果也可以,她願意付出相應的酬謝。
當時那位女醫生的眼神讓崔嫣印象深刻。
崔嫣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診室,在返家的公車上痛哭的。用這種手段留住一個男人有意義嗎?何況這是最經不起考驗的謊言。她知道在醫生看來她可笑又卑劣。
崔嫣尚且年輕,體會不到情慾的含義,對她而言,渴望與曾斐的親密接觸,只因為那是她留住他的一種方式,她快樂著他的快樂。當別的女孩在這個年紀渴望著自由、渴望激烈的心跳之際,她卻只想陪伴在曾斐身邊,只有和他在一起,她的心才會安放在胸膛,恆久而溫存地跳動。可惜與她相反,曾斐似乎只有遠離她才能獲得平靜。
她在曾斐家的沙發上坐了整整八個小時,才等到從婚宴回來的曾斐,尚且未想明白是否該對他吐露實情,變故接踵而至,到頭來崔嫣等到一句“我放了你”。曾斐要她走!她絕望了,不管不顧地給了他當頭一擊。
崔嫣把第一次測出“弱陽性”的試紙和機票、護照一塊還到曾斐手中。
“你要我走,我會走。但願你不會後悔。”她說。
她很少見到曾斐如此認真地去看一樣東西,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