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及其黨羽已被扒下烏紗跪在刑臺之上,一聲令下,劊子手揚起大刀,那人頭便像一顆球掉落在地,脖頸處噴出許多血來,腦袋落地骨碌碌滾了幾圈,圍觀百姓很多都嚇得後退。
謝隱及時捂住了裴天賜的眼睛,小朋友的身體很是僵硬,雖然他成天喊打喊殺,但對於「殺」的意識並不深刻,只知道殺人砍頭就是最可怕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面行刑現場。
長長的睫毛眨動時掃著謝隱的掌心,謝隱鬆開手,雖然沒讓裴天賜看到腦袋被砍掉的瞬間,可他的小臉已經在發白了。
很多人在孩童時期喜歡湊熱鬧,去看殺豬殺雞,然而真的看過之後,大多數小孩子都會做噩夢,有些膽小的甚至會直接嚇哭,更別說是看殺人,這是人人都有的同理心和憐憫心,裴天賜如果出生在父慈母愛的美滿家庭,他一定會是個可愛又活潑的小男孩,偏偏他沒有,他很小的時候就被迫快點長大好保護娘親,又見識了太多來自外界的惡意,後期更是得知所謂的外公竟是自己的仇人,因此他的心完全扭曲了,他經歷了太多痛苦,他見不得別人幸福,他想看別人和自己一樣難過。
現在那些致命的傷害還沒有造成,他只是一個過早失去童年的小朋友。
謝隱感覺得到,裴天賜輕輕揪住了他的衣襟,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他輕撫孩子的背,「若是窮兇極惡之徒,自然應當判死刑,但有些人只是犯了錯,應該得到懲罰卻罪不至死,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失去了,就再不會回來了。」
裴天賜扁著小嘴:「……可我還是生氣。」
「生氣是應該的,這樣好不好,咱們多買些肉回去,在家門口吃,饞死他們!」
裴天賜說:「這也太小孩子氣了吧!」
說是這麼說,但身體卻很誠實,到了肉鋪是什麼都想要,看到肉肉雙眼放光,不自覺的咽口水,謝隱忍笑,付了錢,讓肉鋪老闆把肉送到地方,又帶裴天賜在街上逛了一圈,看到小孩子的玩具就都給他買,裴天賜嘴上說著不要不要,實際上開心的不行。
他很懂事的,從不問娘親要錢買糖或是買玩具,所以都是看著別人玩,而且他從不會主動去欺負人,一般要是挨兩句罵,裴天賜不在意,但誰要罵裴惜玉,他就跟小狼崽子一樣衝上去要拼命。
娘愛他,他也愛娘,他不能沒有娘,世界上任何人都沒有娘重要。
裴惜玉又一次醒來時,身邊沒有謝隱跟裴天賜,只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媽媽,裴惜玉認得她,是萬媽媽,萬媽媽是她母親的乳母,就連裴惜玉也是她一手帶到的七歲,可惜陶夫人針對萬媽媽,尋了由頭,說她手腳不乾淨,把人給攆走了,從那之後,裴惜玉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萬媽媽無兒無女,她被趕出陶府後便給人洗衣,換兩個錢餬口,艱難度日,幾年前又生了一場病,兩條腿不能行走,只能以乞討為生,哪怕知道小小姐被趕了出來,她也不敢來見,怕裴惜玉心疼她,讓她留下。
她什麼都做不成,只是個累贅,保不齊哪天就要死了,如何還能連累小小姐?
「是姑爺給我看了病,說我的腿呀,頂多半年,就能自己走了!」
萬媽媽如今是坐在輪椅上,領兵打仗,難免會有傷亡,一些將士落下終身殘疾,謝隱便做出了輪椅,萬媽媽瘦得快皮包骨了,卻精神奕奕,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腿很快就能走路,那樣的話她就能幹活,就能留在小小姐身邊了。
裴惜玉卻被她口中的姑爺這個稱呼弄得不好意思起來,她搖搖頭:「萬媽媽,不可以這樣叫,他……他……」
事到如今,裴惜玉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那個人姓甚名誰。
萬媽媽自己推著輪椅走到床前,伸手扶起裴惜玉,然後猛誇謝隱。
裴惜玉這才知道他姓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