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收拾完了,她方唏噓著道:“方才溫大人出去的樣子,真是叫旁人看著也是難過。”
我支頤而坐,靜靜道:“很多人瞧見了麼?”
她輕輕點頭,“溫大人傷心過頭了,丟了魂似的,哪裡知道還要掩飾下臉色,這個時辰又是去晚課的時候,人來人往的。”
我輕輕“嗯”了一聲,復又沉默。屋中昏暗,燭火一跳一跳,晃得人眼睛發酸,我換了盞油燈點上,幽幽一脈,火光稀微如迷濛的眼。
我照例攤開了經文來,一字一字默默讀著。槿汐聽了一會兒,在旁溫和道:“今日聽娘子讀經,不似前兩日這般心事重重了。”
我淡淡一笑,只道:“能說服他,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否則見面終究尷尬,我也不願意。”
槿汐默然,繼而道:“溫大人的性子,娘子若說得急了只怕太傷他的心,也傷了多年結識的情分,畢竟溫大人對娘子情深一片,咱們都看在眼裡,以後朧月帝姬和沈婕妤在宮中也要他照應才是;但若說得太軟和了,只怕他又聽不進勸,要總存了這份心在那裡,總歸對誰也都不好。總之要勸服他,是要大費唇舌的。”
我合上經書,笑一笑:“你說的是,他多年的心意我也感激。為了說得讓他能接受些,我可是絞盡腦汁把多少年的舊事都想起來了。”
槿汐亦笑,“前兩日看娘子呆呆地坐著,浣碧還以為娘子會答允溫大人呢。”
我一笑置之,“怎麼會?若是要答允,我從前就不會進宮。儘管時移事易,但是人的心性是不會改變的。”
槿汐道:“溫大人,確實不是適合娘子的最好人選。因為…”槿汐笑一笑,“他的情意總是不合時宜。”
“不合時宜?”我仔細回味,也笑了,“一回是進宮前,等我確定了是選秀的人選,他才來對我說叫我不要去選秀,他要來提親;再後來兩回是在宮中,更是不可能;還有便是如今了…”我心下悽楚,“我如今的心境,怎會去想這些事?”
槿汐瞭然,“所以溫大人不如不說,彼此都有見面說話的餘地。他不明白,娘子若真喜歡他,當日就不會被送去選秀,早早就會與他有婚約了。”
我舉袖,向她道:“那你那日還說對我溫實初情意感人,十分少見。”
槿汐溫順地垂下雙眸,微微一笑,“奴婢不過是說實情。只是娘子與奴婢都十分明白,感動自是歸感動,與感情是分毫無關的。娘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為了感動而勉強自己。”
我問:“浣碧呢?”
“知道午後溫大人要來,和奴婢一樣,尋了個由頭出去了。”
我揚一揚眉,“那丫頭這次的心思彷彿想差了。她或許以為我會應允溫實初。”
槿汐的笑溫暖而平實,“奴婢知道娘子一定不會應允溫大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是其一,更要緊的是,若為躲避一時艱辛而曲折心氣,就不是槿汐一直認識的甄娘子。”她的眼神清澈而明瞭,“娘子對情意的堅持與珍視,是娘子最可貴之處。”
我與她相視而笑,“若說了解我,還是槿汐你。”
話音未落,浣碧已經走了進來,見只有我和槿汐在,好奇道:“溫大人走了麼?小姐可怎麼對他說的?”
我與槿汐交會一眼,俱是會心笑了。
幾日後我再去浣衣,聽到的閒言閒語已經大大減少了。這一日趁著中午天氣和暖,獨自抱了大筐衣物去溪邊浣洗。與溫實初把話說得坦白清楚,自己也大大鬆了一口氣。彷彿心上一塊巨石放落了下來。
到溪邊時只聞溪水潺潺叮叮,有水花四濺的聲音,卻只有莫言一個人在。
她見我獨自而來,瞟了我兩眼,淡淡道:“你今日好似心情不錯。”
我不自覺地撫一撫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