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站著說了一會子話早已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宮女們忙扶了她坐下。
這是我入宮許久來第一次見到端妃,這個入宮侍奉聖駕最久的女子。她的容貌並不在華妃之下,只是面色蒼白如紙,瘦怯凝寒,坐不到半個時辰身體就軟綿綿的歪在侍女身上,連單薄的縞絹絲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負荷,更別說髻上的赤金景福長綿鳳釵上垂下的累累珠珞,直壓得她連頭也抬不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出身世代將門的虎賁將軍的女兒。
再看她座旁的華妃卻是另一番模樣。端妃與華妃俱是將門之後,相較之下,華妃頗有將門虎女風範,行事果決凌厲,威懾後宮。即使失勢也不減風韻。端妃一眼瞧去卻是極柔弱的人,弱質纖纖也就罷了,身體孱弱到行動也必要有人攙扶,說不上幾句話便連連氣喘。
端妃與眾人點頭見過,打量了眉莊幾眼,看到我時卻微微一愣,旋即朝著我意味深長的一笑,轉頭若無其事微笑著對皇帝道:“皇上又得佳人了。”
皇帝也不說話,只置之一哂。皇后卻含笑道:“妹妹常年累月不見生人,所以還留著當年的眼力呢。”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眾人只顧著說笑沒放在心上,我也不做他想。
案上名酒佳餚,鮮蔬野味,微風拂簾,箜篌悠悠,曲聲蕩蕩,令人心曠神怡。“梨花白”酒味甘醇清甜,後勁卻大。酒過三巡,臉上熱熱的燙起來,頭也暈暈的,見眾人把酒言歡興致正高,囑咐了陵容幾句便悄悄扯了流朱出去換件衣裳醒酒。
浣碧早吩咐了晶清和佩兒在扶荔殿旁的小閣裡備下了替換的衣裳。扶荔殿雖然比別處涼快,可是溫儀帝姬的週歲禮是大事,雖不需要按品大妝,可依舊要穿著合乎規制的衣服,加上酒酣耳熱,貼身的小衣早被汗水濡得黏糊糊得難受。
小閣裡東西一應俱全,專給侍駕的后妃女眷更衣醒酒所用。晶清和佩兒見我進來,忙迎上前來忙不迭得打扇子遞水。我接過打溼了的手絹捂在臉上道:“這天氣也奇怪,六月間就熱成這樣。”
晶清陪笑道:“小主要應酬這麼些宮妃命婦難怪要熱得出了一身的汗。”
我輕哂道:“哪裡要我去應酬?今日是沈容華和曹婕妤的好日子,咱們只需好好坐著飲酒聽樂便可。”
晶清笑道:“怪道小主今日出門並不盛裝麗服。”
我飲了一口茶道:“今日盛宴的主角是沈容華和曹婕妤,是她們該風風光光的時候。不是咱們出風頭時就要避的遠遠的,免得招惹是非。有時候一動不如一靜。”
佩兒邊替我更衣邊插嘴道:“這宮裡哪有避得開的是非?萬一避不過呢?”
我斜睨她一眼,並不說話。浣碧介面道:“既然避不過,就要暫時按兵不動,伺機行意外之舉,才能出奇制勝。小姐您說是不是?”
我微笑道:“跟我在宮裡住了這些日子,你倒長進不少了。”
浣碧低眉一笑:“多謝小姐誇獎。”
換過一身淺紫的宮裝,浣碧道:“小姐可要立即回席?”
想了想笑道:“你在這裡看著。好不容易逃席出來,等下回去少不得又要喝酒,這會子心口又悶悶的,不如去散散心醒醒神罷。”說著扶了流朱的手出去。
外面果然比殿裡空氣通透些,御苑裡又多百年古木藤蘿,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濃蔭翠華欲滴,比別處多了幾分涼爽之意。這時節御苑裡翠色匝地,花卻不多,石榴花還豔,辛夷花卻開到極盛,漸漸有頹唐之勢,深紫的花芯捲了濃黑的一點,像是一顆灰了的心。流朱陪著我慢慢看了一回花,又逗了一回鳥,不知不覺走得遠了。
走得微覺腿痠,忽見假山後一汪清泉清澈見底,如玉如碧,望之生涼。四周也寂靜並無人行。一時玩心大盛,隨手脫了足上的繡鞋拋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