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端起湯盞,用蓋碗略去湯沫子,緩緩飲了兩口。
玄清仰頭一氣飲下,望著屋外竹影道:“你這裡是納涼的好所在,我才特意跑馬過來,又尋一碗好湯飲解解暑氣。”他回頭向槿汐道:“槿汐,你的綠豆湯是越來越好喝了。”
我笑道:“槿汐,只為他的一張甜嘴,你便再賞一碗給他喝吧。”
槿汐溫和一笑,又端了一碗進來,道:“王爺想喝多少,有的是呢。”
恰巧浣碧停了手中的針線,婉約一笑,露出玉白的一點牙齒,“外頭這樣熱,王爺等下不論是回王府還是回清涼臺,都怕得一身汗呢,不如在這裡吃晚飯吧。”
玄清笑得乜斜了眼看我,“小婢相留,不知主人意下如何呢?”
我撲著一把白絹團扇,笑道:“浣碧都開口留你了,我還好意思趕你走麼,只要你不嫌咱們這裡素菜寡淡就好。”
玄清道:“不拘吃什麼,隨心就好。”
我拂一拂衣裳起身,含笑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便親自下廚,為王爺做一碗羹湯罷。”
日落西山之時,庭院裡瓜架下擱了一張方桌子,我端了一碗米飯並一碗清湯上來,道:“王爺請嘗一嘗吧,這湯要配著白飯吃才不失味道。”
湯色有一點淺淺的碧瑩瑩,陪著瑩白的瓷碗,色澤清爽,筍片和香菇丁沉靜伏在碗底。玄清笑道:“看著很讓人食指大動。”他舀了一口,閉目細品,“有荷葉的味道,有松子、有點香菇的氣味,彷彿還有筍。”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軒起,“還有一點清香,很是特殊,不太品得出來。”
我笑道:“是自己清涼臺的東西呢,自己卻不知道了。是去年在你的清涼臺養病時在綠梅上收的雪水。綠梅的氣味不似尋常梅花,那股清洌之氣愈加脫俗,才配拿了嫩荷葉和松子來熬湯。”
他側首而笑,“有梅花上的雪水,有荷葉、松子,有菇有筍,都是天然清淨的東西,難怪味道這樣清新。”
我微微含笑,“若是俗物,可敢拿來給你品嚐麼?”
玄清道:“如此佳物,有什麼名字麼?”
我的語氣雲淡風輕,“梅花、松子、香菇和筍都是山間之物,荷花是水中才有,幾物併成一碗,有山亦有水,皆是格調清新。”
他“哦”了一聲,頗有些揣測道:“可是叫‘山光水色’?”
我掰著指頭道:“山水只是末節,可貴的是幾物的品格,皆是極有氣節風骨的。”我爽然笑道:“便叫清氣長存。”
他拊掌,“你的腦袋裡刁鑽古怪,連我也自嘆弗如。”
我揚一揚眉毛,“不過閒來無事在飲食上留心罷了,這也算是刁鑽古怪麼?”
他神采飛揚,“清氣長存,彷彿像我的名字。”
我拍一拍扇子,掩唇笑道:“好沒道理的一個人,我做一碗湯,便硬賴著和自己名字相像。可也好意思?”
玄清眼角微微有一小片淡淡的紅暈,“你若否認,我也只當是真的。”
炎夏的晚風有些悶悶的水汽,撲到我面上時卻有潤澤的清涼。夕陽如醉,庭院裡的夕顏一朵一朵似纖巧純白的蝴蝶,有含蓄溫婉的形狀,緩緩吐露令人聞之忘憂的香氣,我微微一怔,輕聲道:“你為何會這樣明白我的心呢?”
他舉著筷子,聽得我的話,幾乎是愣了一愣,露出孩子一樣的蓬勃喜色來。玄清大笑,“只為這個名字,也實在不該辜負,我要一飲而盡了。”
我見他舉勺又要去喝,笑著攔下道:“若真只喝這個配飯吃,可不真成傻子了。”我重又去端了一碟雲片火腿和杏仁豆腐來,道:“這湯要配著火腿才下飯,那豆腐夏天吃了落胃些。”
他眼中掠過一絲感動的喜色,似山頂淺紅的浮雲,道:“我與你相識以來,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