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微抿,銜了意思淡薄而端莊的笑容,緩緩道:“臣妾方才去看了徐婕妤和二皇子,徐婕妤難產傷身,少不得要好好調理了身子,只怕一月兩月間還不能服侍皇上。倒是二皇子…”皇后微微沉吟,彷彿思量著要該如何說才好。
果然玄凌懸心,道:“沛兒如何?朕早起去瞧過還是好的。”
皇后去鬟高聳,額前的幾縷碎髮亦被挽成婉約合度的樣子,光線明暗之下在面上留下幾道曖昧的影子。她微微垂下雙眸,“二皇子現看著甚好,只是太醫說二皇子是在母胎中積弱,一定要好好撫養,只怕一個不小心…”
玄凌微微蹙眉,“這話太醫卻不和朕說…”
皇后露出幾分謙和體貼的神色,婉轉道:“皇上正在興頭上,太醫如何敢來潑皇上的冷水。臣妾也不過是求個小心,想要伺候二皇子的人更謹慎些才是。”皇后輕輕嘆息,甚是賢良,“這些年宮中在子嗣上十分艱難,如今好容易有了這三個皇子,更該當心養護。”
玄凌隨手舀一舀擱在跟前的銀耳甜湯,沉吟片刻,笑道:“皇后慮得極是,是該如此才好。”
我不動聲色,只含笑吩咐槿汐,“這銀耳甜湯不錯,去盛一碗來奉給皇后娘娘品嚐。”
槿汐旋即去了,皇后端坐在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笑向玄凌道:“自皇上登基以來從未封過淑妃,眼下四妃之位又都虛懸已久,如今甄氏是頭一個出挑的,臣妾想淑妃當年冊莞妃之禮也甚是簡單,如今既要冊為正一品淑妃,又藉著兩位皇子一位帝姬降生,不能不好好熱鬧一番。臣妾已經叫禮部去擬單子來瞧,不日便可拿來與皇上過目。”
我不及思索,忙推辭道:“臣妾不敢承此厚愛,按著規矩做已是過分熱鬧,臣妾覺得還是更簡約些才好。”
皇后彷彿不經意地看我一眼,笑嗔道:“淑妃真是孩子話。你是大周的功臣,若你封正一品妃的冊封禮都要清減些,其他妃嬪晉封不是連酒都喝不上一口了麼?”
我破格晉封淑妃已逾亂世,皇后如此主動提及,不僅無一言反對之辭,更極力主張熱鬧,我心下更是不安。玄凌卻聽得甚是入耳,不覺頷首讚許:“皇后果然知朕心意。”
皇后淺淺一笑,眸中露出幾分鮮亮的福氣,恰如春柳拂水,“臣妾與皇上二十餘載夫妻,如何敢不體貼?”
玄凌淡淡一笑對之,只絮絮與皇后說著冊封禮上種種事宜,間或問我幾句。槿汐捧著銀耳甜湯上來,皇后側身自朱漆五福捧壽盤中端起纏花瑪瑙盞,手指上的九曲金環嵌寶甲套與之觸碰有聲,玎玲悅耳。皇后方舀了一勺在口中,用螺子黛描得極細的秀眉微微蹙起,慢慢嚥下了才問:“銀耳煮得很軟和,怎的味道這樣淡?”
我不覺訝然,問槿汐道:“不曾放糖麼?”
槿汐屈一屈膝,道:“放了的。這甜湯和方才皇上所飲是同一鍋燉的,以新鮮蜂蜜混了綿白糖和棗泥入味。”
皇后將纏花瑪瑙盞往身邊高几上一擱,手上一彎嵌明鑽海水藍剛玉鐲晃得如碧波盪漾,光芒璀璨。皇后和顏悅色的笑意裡帶著幾分沉著的意味,“本宮倒也罷了,只是皇上一向喜食甜湯,本宮只是擔心皇上的口味。”
我抬手扶了扶胸口,腕上一串九彎素紋平銀鐲子順勢滑下去,發出清脆的“鈴鈴”聲,我只盈盈望著玄凌道:“是臣妾不當心。”
玄凌也不多話,只從皇后盞中舀了一點抿了抿,笑容如天際浮光揮灑四落,“已經足夠清甜,比在別處重糖的更好,朕方才可足足吃了一盞呢。”他轉首看向皇后,不以為意道:“總在旁處吃那樣甜的東西,也是膩足了。”
皇后有瞬間的尷尬,旋即笑起來,“皇上喜歡才是最要緊的,還是淑妃細心。”
玄凌雖是無心,我豈不知這幾句話大大刺了皇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