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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在起初,剛聽到他們結婚的訊息的時候,她的的確確難以接受。那麼突然,毫無徵兆,她的確曾感覺到委屈,憤怒,傷心,失意。但,她絕對沒有像晴兒所說的那樣,想破壞些什麼呀。
嘴唇抖顫著,渾身的血液凝固了,又像是要沸騰起來,在血管裡東一頭西一頭地亂竄。
“對不起,”她更加用力地咬住嘴唇,眼睛看著沈楚,“如果我打擾了你的話。”
沈楚的目光沮喪而悲切。
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比什麼都說了還讓她覺得難過。
於是,倪喃轉身,慢慢地轉身,慢慢地朝門口走。
還有什麼意義呢?留下來,還有什麼意義?或者,要弄明白心裡所有的疑問,又有什麼意義?
過往種種,散落天涯。
“倪喃。”杜雁晴霍地站了起來,“你就這樣走了嗎?話還沒有說完,你怎麼能走?”
一石激起千層浪。
那些原本退在一邊等著看好戲的記者們,如潮水一般匯聚過來。鎂光燈、話筒、錄音筆、高亢的男聲、激越的女聲……成為這世界的惟一。
倪喃瞠大了眼,想退,退無可退,想走,無路可走。眼前是光和聲的海洋。她覺得頭痛,腿軟。
可是,人群包圍著她。
那些熱情的聲音,在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問:“倪小姐,聽說,沈先生是你的初戀情人,對嗎?”
“七年前,去維也納深造的名額,是你用戀人關係從沈先生那裡換取的嗎?”
“聽說,杜老師是被你氣病的,對嗎?”
“你還愛著沈先生,是不是?”
“沈先生犧牲那麼大,你這次回來,打算如何報答他?”
“杜小姐原本是你的好朋友,她跟沈先生又是患難見真情,你忍心拆散他們嗎?”
“如果沈先生為了你離婚……”
“如果……”
“是不是?”
“對嗎?”
滿屋子的人都在看她,滿屋子的人都在說話,那麼多問題,那麼多假設,那麼多……
倪喃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鬼影子一般,重重疊疊,紛亂喧譁。她的頭更昏了,更亂了。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她怎麼知道?對嗎?對嗎?對嗎……
她覺得滿耳人聲,空氣惡劣,頭暈目眩而呼吸急促。她抱著頭,蹲下來,蹲在地上……眼前開始像電影鏡頭般疊印著一雙雙黑的、白的、紅的、黃的、大的、小的腳……
“啊——”她失聲尖叫。
然後,室內突然安靜下來,然後,被她推開又被人關上的門,又被“砰”的一聲撞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
只有她,她停不了,她還在發抖,還在不間斷地尖叫。
然後,突然一隻手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帶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聞到熟悉的氣息,那令人安心的淡淡的菸草味道,她把頭埋了起來,埋進那人敞開的外套裡,像只鴕鳥一樣。
喔,帶她走吧,離開這裡。逃開這所有的紛亂與煩惱。
她閉上眼睛,她看不見。
但,這裡所有的人都看見了。
他們看見這年輕的男子,穿著黑色皮衣,衣服敞開著,露出裡面深黑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沒有扣,裸露的喉結一上一下,因為趕得急促而喘著氣,給人一種狂野難馴的感覺。額前一綹垂下來的發,溼漉漉的,不知道是外面下著雨,還是被汗氣所潮溼。
他是誰?為何事匆忙?
所有的目光焦點都集中在他身上,所有的人都鴉雀無聲。偌大的包廂,只有攝像帶在緩慢緩慢地轉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