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是最新的,其餘的都是舊的。
記憶中,那年的冬天異常寒冷,冷風沁人心脾,我站立一會兒,就會渾身打哆嗦。為了驅除寒冷,我不得不一直不停地走動著,跺著腳,搖晃著雙腿,像一個上緊了發條的變形金剛。經常地,一個早晨也賣不到十份,而賣十份賺到的錢,還不夠我吃一碗混沌。
為了多賣報紙,我不惜出賣“色相”,見到有單身女孩走過來,就攔住說:“小妹,買份報紙吧。”女孩子看到我黧黑的面容和寒酸的衣著,急急忙忙地繞道走過。女孩子不願意買,我便改變策略,專門找那些帶著女孩子的男子,在他們呢喃私語的時候,在他們在我的視線裡出現的時候,我就突然跑過去,伸過報紙說:“大哥,一元錢,買份吧。”這一招果然見效,很多男子都願意在女孩子面前扮大方。這樣,我一天也可以賣到100份報紙了。每份報紙的提成是0。15元,我每天可以收入15元。
很早的時候,看到那些黑白經典影片中,腋下夾著一疊報紙,邊跑過黃包車,邊大聲叫喊著:“號外,號外”的報童,我心中就會泛起一陣酸楚,而現在我也在賣報紙,不同的是,我不是報童,我已經快要30歲了,那個古人所說的而立之年,我還沒有立起來,我還爬在泥濘中。但是,我從來沒有氣餒過,我是抱著一線希望來到了這個全國知名的報業集團,我幻想著有一天也能在那幢像心中聖殿一樣的大樓裡上班。
那一年的冬天,我常常會來到那幢大樓前,隔著一條馬路,望著它。那些從這幢大樓出出進進的編輯記者們,沒有人會想到,此刻就有一個人站立在他們對面,眼中燃燒著獵豹一樣的渴望,心中捲起萬丈狂瀾。他相信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那幢大樓裡的記者,而且一定會成為這幢大樓裡最出色的記者。他有了奮鬥目標,他像餓極了的雄獅,太需要在草原上縱情馳騁,然後將獵物按在爪下,撕成碎片。
生活中只有一條死路,其餘的都是活路。我相信,我總有一天,會走進這幢大樓裡。
做發行員的日子很辛苦。有一天,發行站開會,站長說,報社發行部規定,每人在這個冬天要完成200份的徵訂任務。
我們這個發行站只有二十幾個人,很多人都是本地人,還有些人在兼職。站長是一名退伍軍人,留著光頭,身體魁梧,看起來面目猙獰。聽說他以前在部隊是連長,所以,他把我們都當成了新兵,動不動就破口大罵,誰要敢反抗,他還會拳腳相加。
別的發行員都有自己的路子。有人的親戚當領導,一個電話打過去,下級部門就將200份報紙的徵訂款送過來了;有人的親戚幹稅收,菜市場的每個攤位一人一份報紙……我是外地人,剛剛來到這個城市,舉目無親,形單影隻,我只能依靠我自己。
第二天,我搬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擺放在一家商場的門口,我還寫了一張徵訂廣告擺放在桌子旁邊。一天過去了,我眼巴巴地看著每一個從面前走過的人,盼望著他們會來訂閱一份報紙。然而,沒有,這家剛剛創刊的報紙,人們都沒有聽過。
夜晚,我準備改變方式,變被動防守為主動出擊。
那時候,我住在城中村裡,這是這座城市最大的城中村。城中村裡有很多店鋪。天亮後,我來到一家家做小生意的店鋪,磨破嘴皮,求爺爺告奶奶,祈求人家能夠訂閱一份報紙,然而,一天過去了,我只完成了一份報紙的徵訂任務。這是一家肉鋪,老闆娘說報紙看完後,還能夠包肉,一舉兩得。
城中村裡居住的都是窮人,城中村裡做小生意的,也都是窮人。一年幾十元的訂報款,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怎麼辦?我如何才能完成這199份的徵訂任務?
當時的我就像一匹餓得太久的獵豹,任何一個從我眼前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