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開流動人口計劃生育證,卻非常麻煩,這要求在戶籍所在地辦理,而我的戶籍,還在遙遠的西北。
見習期滿後,我決定回家一趟,自從父親去世後,我還沒有回家過。我不知道母親和弟弟妹妹生活怎麼樣。
我領到了見習期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我那一連串暗訪的工資,工資的數額讓我驚訝,那是我這兩年來拿到的最多的一筆錢,也遠遠超出了我對自己工資的預測。
拿著這些錢,我買了一部最低廉的手機,諾基亞3310,是一種已經被淘汰了的款式,當時的價格是780元。這款手機我現在還用著,每當我在公眾場合掏出手機的時候,總能惹來一些好奇的目光。然而,手機的功能只要有兩種就足夠了:打電話、發簡訊。而這款手機的這兩種功能都還能使用,我又何必更換呢?手機就像情人一樣,最初的,最有感情。
我終於擁有了一部手機。
至今還能記得我買到手機的當天,就給家中打了一個電話,村口商店的老闆喊來了母親,我拿著手機對母親說:“我有手機了?”母親在電話中說:“什麼雞?”我說:“是手機。”母親責怪我說:“你不好好工作,養雞幹啥?”
剛剛買來手機的那幾天,我總喜歡在人多的地方炫耀,裝模作樣地發簡訊或者打電話,眼睛的餘光望著別人,看別人是否在留意我的手機。可是,當別人的電話鈴聲響起來,別人手中多了一個款式更為新穎,色彩更為豔麗的手機的時候,我就自慚形穢,趕緊悄沒聲息地把自己的手機裝進口袋裡。
然而,這畢竟是一部手機,一部真正的手機,走在大街上,口袋裡硬硬的手機磕著我的胸腔,給我一種堅實的感覺,我昂首挺胸,意氣風發,感覺自己也是“有機一族”了。
那種幸福感和滿足感,很久都沒有再經歷了。
然後,我在超市裡瘋狂購物,我給母親買了衣服、鞋子,這些年來,母親的衣服有些是自己做的粗布衣裳,有些是親戚送給的舊衣服,母親的鞋子都是自己親手納的布鞋。我一定要讓母親穿上嶄新的“料子衣服”,在母親的眼中,的確良、凡立丁、的卡就是最好的“料子”,她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比這些“料子”昂貴得多的衣料。我還給母親買了很多好吃的,開心果、杏仁、魚皮花生等等。這些東西母親從來沒有吃過,母親從來捨不得在自己身上花費一分錢。
我還給妹妹和弟弟買了衣服,弟弟從小到大都穿著我穿剩的衣服,小時候,他經常哭著向母親要新衣服,母親總是說:“以後有錢了,你要幾身就買幾身。”然而,我們家總是沒錢。弟弟上初中的時候,他一位家中條件好的同學送給了他一件穿剩的夾克,弟弟喜歡得不得了,春秋兩季,光身子穿夾克,冬天的時候,棉襖外套夾克。一直到弟弟在縣城蹬三輪車的時候,他還穿著這件已經失去了本色的夾克。
妹妹的衣服總是很肥大,母親經常說:“娃娃正在長身體,衣服做大點,明年後年還能穿。”然而,因為長期營業不良,妹妹的個子長得很慢,所以,她一件衣服要穿好幾年。妹妹穿著袍子一樣的衣服去上學,經常遭到那些壞男孩的欺負。那時候,妹妹經常會哭著來找我,我一見到妹妹被人欺負,就飛奔過去,將那些壞男孩打得雞飛狗跳,四處逃竄。多年後,妹妹還會回憶起這些經歷,一回憶起這些經歷,就會流淚。
然而,我卻無法給父親買衣服了。
站在超市男裝的櫃檯前,看著那些筆挺的西裝,我多想給父親買一套,可是,父親已經不在了。
記憶中的父親只有一件夏裝,一件冬裝。夏裝是一件白色粗布汗衫,冬裝是一件藍色中山裝。父親再沒有穿過別的衣服,更別說西裝了。
我又來到了超市的書櫃前,看到那些精裝本的四大名著,又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