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么丟下竇天賜繼續去摔交,又摔了一場,再回頭,瞧見三娃子的娘正拿東西往竇天賜懷裡塞,竇天賜低著頭不肯接。顧小么立刻飛奔過去,三娃子娘死活把幾塊黍米餑餑塞到竇天賜懷裡,笑地掐掐他的臉:「吃吧。」隨手還掰下半塊遞給顧小么。顧小么道了聲謝,等三娃子娘轉身,一口把那半塊餑餑吞了,眼直勾勾盯著竇天賜的餑餑咽口水:「吃吧,很好吃的。」竇天賜見顧小么吃了,拿起一塊餑餑咬了一小口,顧小么瞧得口水橫流。竇天踢抬頭看看他,忽然把懷裡剩下的餑餑往顧小么跟前送,顧小么瞪大眼,竇天賜碰碰他的手:「你吃。」顧小么求之不得,拿起一塊毫不客氣地狼吞虎嚥下去,竇天賜見他吃,仰著小臉笑了。
這樣玩了兩、三天,程小六眼紅了,顧小么不用去兵營衙門搶餿水桶,只要帶著竇天賜,每天都有大嬸給送東西吃。嬸嬸們還拿小衣服送給竇天賜穿,衣裳金貴,便是她們自家的孩子,也只有一、兩件破衫爛褲子蔽體。
劉鐵嘴與宋諸葛收下東西總是千恩萬謝,而且竇天賜成天亦步亦趨跟在顧小么後面,顧小久這幾天都人五人六的。
於是這天早上,程小六趁顧小么去方便,從冰糖包裡狠下心拿出兩塊冰糖,全塞在竇天賜手裡:「給你的。」
竇天賜眨巴著眼看他,程小六回褥子上坐著大模大樣地翹起腳:「怎麼樣?從今後做我的小弟,不要跟顧小么玩,我什麼都罩著你。顧小么是蛤蟆村的,蛤蟆村的人都小氣。你看他吃人家給你的東西,玩都不帶著你。你要喊我大哥,我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帶著你。我們大槐莊的人都講義氣。誰敢欺負你我就揍誰。」程小六攥起拳頭晃了晃,「這條街的大頭目就是我,顧小么他也打不過我。」
竇天賜皺著臉把冰糖扔在褥子上:「我不幹。」
程小六晃晃腳,準備進一步遊說,忽然聽見腳步聲,是顧小么回來了。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眼紅妒忌的事,程小六一骨碌爬起來,跑出去了。
顧小么喊竇天賜出去玩,忽然看見褥子上的兩塊冰糖,一股不高興冒上來:「程小六給你的?」
竇天賜看著他點點頭。
「他讓你跟他玩?」竇天賜再點點頭。
顧小么板著臉說:「跟他玩就不要跟我玩,你找他去。」轉頭氣鼓鼓地出門。竇天賜在他身後囁嚅道:「我沒有。」顧小么拉著臉回頭:「那你還吃他的冰糖。」竇天賜拉著哭腔道:「他給的,我沒吃。」顧小么說:「沒吃你也要了,你跟他玩去。」怒氣沖天地出門去了。
正好街角程小六找不到人摔交正在叫場,顧小么見狀立馬殺進場。仇人對陣分外眼紅,頓時扭做一團,手腳牙齒全用上。這一仗打得極其慘烈,打到最後兩人都萬紫千紅,也分不出誰勝誰負。程小六往地上啐了一口,氣喘吁吁道:「算你顧小么有種,咱們下次再來過。」與其他一幫孩子一起去兵營衙門搶餿水桶去了。顧小么一瘸一拐走到一個沙子堆上坐下,往膝蓋的傷口上吐了兩口唾沫,正用手揉,身邊多了一雙小腳,小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遞過來一個豆麵窩頭:「你吃。」
顧小么扭頭,想豪情萬丈地說:「老子不稀罕。」不過終究沒抵擋住窩頭的誘惑,接過咬了一口。
竇天賜立刻在他旁邊坐下來,顧小么把窩頭掰成兩半,「給你一半,你餓肚子的話,劉先生跟宋先生可會罵我。」竇天賜笑了,捧著窩頭咬了一口,忽然拿起一根樹棍,在沙子上劃,「顧小么,顧。」顧小么埋頭啃窩頭,竇天賜盯著他又說了一遍:「顧。」指指地面。顧小么看沙子上用樹棍上劃的卻像是個字的模樣。竇天賜,指著說:「顧。」
顧小么眼睛睜大了,「你說這是顧?這就是我姓顧的顧字?」竇天賜重重地點頭,顧小么把窩頭含在嘴裡仔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