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趙禹,冷聲道:“我家老爺閉門修書,不見訪客,小相公還是請回吧。”
沒想到在自家門口被拒之門外,趙禹哭笑不得。趙雍回鄉,但趙禹兩個兄長還留在大都,所以並未帶回太多大都家中僕人。這門子不認識趙禹,都情有可原。他也不想在自家門前與門子爭執,引起旁人笑話,便退了下來。
他繞著自家宅院一週,尋個偏僻處將馬綁在樹上,然後翻身進了院子。
老宅裡顯得有些空落,人也少,趙禹心道父親回鄉這大半年,沒有兒子陪伴身邊,心中定是覺得孤單。這樣一想,他便有些內疚。
穿庭過院,趙禹小心避開僕人,很快尋到父親居住的院子,看到窗紙上落下的燈燭之影,他心中又是一陣悸動。悄悄走到窗前,終看到父親熟悉身影,眼圈登時紅了起來。
與年初離開大都時相比,趙雍蒼老了許多,兩鬢斑白,眼角皺紋也越發明顯。他坐在書桌前,似乎在翻看什麼東西,眉宇間卻有排遣不去的憂色。
趙禹又走近幾步,才看清父親所整理的,正是自己從小學習書法臨摹的那些字帖,淚水再也忍不住,瞬間滑落下來。
似乎聽到窗外聲響,趙雍站起身走過來,想要將窗戶關緊,卻陡然看到窗外趙禹的身影,手臂登時一僵,過後卻又自嘲的笑了笑,關上了窗戶。
窗外趙禹聽到父親在嘀咕“老眼昏花”“思子成疾”之類的話,他再也忍不住,衝進房中,撲到趙雍腳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哽咽道:“父親,不肖子回來看您了!”
趙雍聽到聲響,回過頭看到趙禹,眸子登時閃耀起來。他俯下身,顫顫巍巍伸出手撫摸到趙禹的臉頰,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然後揚起手陡然給了趙禹一巴掌,冷聲道:“父母在,不遠遊!你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禹放下捂著臉頰的手,將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上,澀聲道:“兒子年幼無知,做事衝動不考慮,害得父親擔心,不孝至極!”
聽到這話,趙雍才一把拉起趙禹擁進懷中,老淚縱橫道:“你真忍心要為父受那人生三痛折磨嗎?”
趙禹聽到父親陡然老邁下來的聲音,忍不住再次哽咽起來。
良久之後,父子兩個才收斂情緒。只是趙雍似乎生怕兒子再次消失在眼前,緊緊攥住趙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才點頭道:“高了,也壯了,瘦了,也黑了。這大半年,吃了不少苦頭吧?”
未免讓父親再擔心,趙禹只搖頭道:“我只打馬遊蕩,飲食居住都不曾欠缺,沒吃什麼苦頭。”
趙雍拍拍趙禹身上沾滿風沙的衣衫,嘆息道:“我都不是迂腐古板的人,不許你出門遊歷,何苦要不告而別?你可知你害得你二哥隨後趕回吳興,跪在堂前幾個時辰跟我請罪?”
趙禹聽到自己私自溜出家門竟還惹出這麼多事,心中又覺慚愧,低下頭去不敢看父親。
思念已久的兒子回到家,趙雍都不想太過責備他。繃緊了大半年的心絃總算鬆弛下來,他臉上也露出久違的笑容,拉起趙禹往外走,還道:“你自幼在大都,都不曾嘗過三吳之地美味佳餚,來陪我一起吃飯!”
離家多日的小公子回來拉!
不多時,這個訊息已經在趙府傳開,原本愁雲慘淡一座府邸,霎時間風清月明。往常僕人們見趙雍愁眉不展的樣子,縱使有喜事都不敢在府裡明目張膽大笑,如今繃緊的一根心絃終於得以鬆弛下來。
趙雍有心要兒子見識吳地美食,親自到廚上叮囑一番。他心情開朗,都覺府中氣氛較以往舒服許多,原本諸多不順眼處這時候都變得順眼起來。廚房裡管事也曉得湊趣,提議道小公子回府是喜事,該當闔府慶祝一番。
趙雍冷臉道:“他區區一個小子回家來,算得什麼喜事,不要擾到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