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果然從無生而知之。良久之後,唇始分開。趙禹上下雙唇密佈齒痕,又痛又麻,有鹹鹹的血絲味道。他睜開眼,恰看到楊青荻那迷離眼神,待要開口,楊青荻卻突然嬌呼一聲,雙手掩面逃離這裡。
趙禹雙唇紅腫的古怪樣子,讓小棠等人感覺分外奇怪,連番追問。他窮於應付,索性待在房中不出門。
待到晚飯時,趙禹卻並未看到楊青荻,以為她還害羞不敢面對自己。可是接連數天,楊青荻都沒有出現在面前,他才覺得有些不妥,便去詢問小棠。
小棠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小姐已經離開古墓去巡視莊園,她難道沒有告訴你?”
聽到這話,趙禹焦躁的心情突然冷靜下來,已經到該離開古墓的時候了,楊青荻不想面對別離,所以便自己先離開……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哪怕不是生離死別……
趙禹再次離開古墓,與上次不同,這一次他孑然一身,再無人相隨。
悵然若失的心情,一直到洛陽才有所削減。與年餘前不同的,是這天地越發蕭條,流民如蝗蟲如雜草。世道崩壞,再無善惡之分,流民易子而食,哪個先倒下,便是別人活命的口糧!
從潼關到洛陽,趙禹遇到三十餘次攔路搶劫,初時還拔劍恐嚇令其知難而退,到最後,連劍都怯於拔出,任惡鬼一般的劫匪搜查自身。除了手中君子劍,他再無長物。行至偃師時,劫匪又盯上了他的君子劍。而後趙禹終於拔劍,十三名劫匪數息之間伏屍荒野。
彈去君子劍上的血漬,趙禹才驀地發現,從決定殺人那一刻開始,他前路隱忍已經全無意義。原來,人如果有一定要保住的東西,那必然要有所取捨。
然後,趙禹行路的速度加快起來,他的馬和盤纏又回來了。
黃河水患頻頻,官府橫徵暴斂,盜匪四起。原本城池的劃分已經沒有了意義,一些人被江湖門派收容勉強過活,另一些則滿天下游蕩,追逐那渺茫的生機。
過了嵩山少林寺,趙禹再也沒有地理的概念。他本來對方向辨認感就差,沿路打聽皆是不知身在何處的流民,只能認準一個大概方向,一路往西去。
這一天,趙禹翻過山嶺來到一處小鎮。與旁處相比,這小鎮雖然蕭條,但還能勉強過活。小鎮裡有一個麵攤還開著門,趙禹花了二兩銀子,總算吃上一口熱食。野菜根燉湯,摻了將近一半麥皮的粗麵。
吃完麵,趙禹休息片刻,又一打聽,才曉得自己早已經錯過潁州,已經來到了鳳陽城南。正思忖要不要返回頭去,忽地記起常遇春提起濠州都有明教的郭子興一部。自己既然已經決定加入明教,不妨先往濠州去看一看。
這般一想,他便翻身上馬,往濠州方向行去。
行出數個時辰,小道前方隱隱現出兩個人影。過了片刻,人影漸漸清晰起來,是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小姑娘在趕路。那老婆婆拄著一根白木杖,行不幾步便要停下來咳嗽片刻,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這年景,幾個壯漢結伴趕路都嫌不安全,這一老一少的配搭著實罕見。
趙禹遠遠看見了,心中覺得有些古怪,便握緊了手裡的君子劍。待有仔細望了一眼,便篤定這老婆婆絕對是武功高強之輩。倒不是他眼力有多銳利,而是這老婆婆委實太張揚,手上竟掛著一串閃閃發光以黃金鑄成的念珠。這樣豪奢的作派,若非武功高強,只怕行出不到半里這一對老少就變成了餛飩餡兒。
兩下擦肩而過,那老婆婆掃了趙禹一眼便不再看,反倒那個小姑娘歪著腦袋看了趙禹幾眼,突然喊道:“少年郎,你自己趕路小心些,可不要糊糊塗塗送了命!”
趙禹聽她聲音清脆有趣,便勒住韁繩,指了指老婆婆手腕上的金鑄念珠笑道:“你們也小心些吧,銀錢露白可是行走江湖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