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船伕上岸後,趙禹躺在船板上,優哉遊哉,看小姑娘周芷若在船上苦練散手,倒也覺賞心悅目。只是不知這小姑娘看似柔弱,怎麼對武功一道這般著緊?
他開口問了一聲,周芷若收起小拳頭,臉上露出幾分沉痛。沉默片刻後,開口跟趙禹講起自家故事。
原來這父女倆並非漢水左近人,家鄉還在南面。原本家中雖然算不得富貴,但也殷實。她母親祖上是襄陽望族薛氏,襄陽城破後閤家向南遷移。後來她父母相知相親,便有了她。
聽到這裡,趙禹不由得點點頭,怪不得看她父女兩個相貌沒有相似處,看來小姑娘多半是像那個出身名門的母親多一些。這般看來,她母親定然也是個容貌極為出眾的女子。只是亂世中,女子貌美,未必就是一樁幸事。
果然,接下來周芷若又講到她家門劇變。有蒙古貴人覬覦她母親美貌,刻意為難她家。她母親不甘受辱,自盡身亡,而她父親雖然悲痛,卻沒法子報仇雪恨,只得帶上當時還年幼的周芷若一路逃奔,終在漢水畔定居下來。
趙禹聽周芷若娓娓講起這樁慘事,喟然嘆一嘆,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天下間,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幾,每天都免不了新慘事的發生。或者真的只有漢人重做神州之主,才好拾回丟棄良久的志氣。
講起往事,小姑娘本來鬱於胸中的悲傷再次被翻騰出來,俏目含淚,突然撲到趙禹身上嚶嚶哭泣起來。
趙禹躺在船板上,這一次卻躲不開。他往常只見這小姑娘沉靜,想來怕引起父親傷懷故將悲傷藏匿來,這般酣暢哭上一次,倒未必是壞事。因此,他伸出手拍拍周芷若瘦削的肩膀,喃喃道:“哭吧,哭個痛快。”
良久之後,周芷若才收住哭聲,撐起胳膊坐起身來。她睫毛上猶掛著淚珠,眼眸中水霧盈盈,雨後梨花一般,煞是悽楚。她抹去粉頰上淚痕,才發現自己這番哭泣卻將趙禹衣衫弄得凌亂溼透,俏臉登時變得羞紅。
趙禹翻起身來拍拍衣襟,正欲說句話將尷尬掩飾過去,卻看見岸上週船伕正遠遠走過來。
回到船上後,周船伕見女兒眼圈紅腫,趙禹的前襟還凌亂猶有溼痕,眼中便露出狐疑之色。
趙禹這刻卻不好解釋什麼,曉得講的越多反倒成了掩飾,便在周船伕古怪的目光中縮起腦袋,窩進船尾處。
周芷若都不知該怎樣跟父親解釋,只站起來接過父親手中菜蔬,回到船艙裡。
接下來幾日,周船伕審視的目光不時飄向趙禹和女兒。趙禹還倒罷了,他卻發現女兒望向趙禹的眼神中多出一些講不清的意思,他心情難免黯淡幾分。
周船伕歷經世事,明白趙禹對他父女而言,不過匆匆過客。幾日相處下來,他都覺這少年年紀雖不大,但性情直爽,心腸也不錯,武功又高,是個好少年,然而與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這話,卻不好與女兒講起,所能做者,唯將船速放慢再放慢。原本四五日的船程,行到第七天,終究還是到了分別之際。
眼見船離岸越來越近,周芷若小臉越發繃緊。她都不清楚自己心中對趙禹到底抱有怎樣情愫,只是一想到分別將至,心裡便疼得很。
感覺到船上氣氛有些凝重,趙禹張張嘴要叮囑周芷若好好練武功。話還未出口,卻見江邊蘆葦蕩裡突然躥出一道人影,疾衝而來,似要搶登上船。
他心中一緊,搶步上前,待那人躍上船時,便驟然劈出一掌。
那人立足未定,全然招架不住,陡地倒栽出去跌入江水中,只是肋下夾住一物遺在船上,卻是一個小小男童。趙禹迴轉頭,對臉色劇變的周家父女說道:“你們去艙裡躲著,外面有我!”
他拎起那男童走到船尾,見落水那人是個虯髯大漢,正在水中奮力掙扎。見趙禹竟要將男童丟入水中,疾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