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禹只擺手道:“劉壇主名滿天下,要我等你一等,算不得什麼大事。咱們也是老相識,你卻不必做到這一步。”
劉福通看了趙禹一眼,神色頗為複雜,只是嘆息一聲,而後才轉頭撩起馬車車廂的簾布,對裡面喊道:“和兒,咱們已經到了。你想要見名動天下的魔君趙無傷,他現下就在車前了。”
車簾後探出一個腦袋來,卻是一名面色蒼白有些瘦弱的少年,那少年見到營門前站立這許多人,神色之間略顯惶恐,待瞧見滿臉慈愛微笑的劉福通後,才平靜下來,低聲道:“爹,哪一位是趙無傷?””
劉福通指了指趙禹,而後才對眾人笑道:“這一個,是我的幼子劉和,自幼體弱多病,少見生人,讓諸位見笑了。”
眾人並行往營地中走去,穿過營地,許多五行旗精營士兵見到劉福通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紛紛怒目而視。而劉福通承受眾多怒火沸騰的目光,卻恍若未覺,只緊緊拉住幼子的手,與他介紹明教眾多大人物。
到了中央大帳,兩下坐定後,趙禹望著與數年前意氣風發相比已經迥然不同彷彿換了一個人的劉福通,心中也頗起漣漪,嘆息一聲後笑道:“世事無常,用在這一刻,真是恰當。未料到我與劉壇主尚有心平氣和對坐下來的機會。”
劉福通連忙側身道:“教主胸襟廣闊,肯暫且放下過往恩怨,劉某卻是慚愧得很。”
眾人心神不屬寒暄幾句,便在營帳中用過晚飯。這期間,劉福通一邊與眾人說著閒話,一邊細心照顧身邊仍有些懼生的幼子劉和,無微不至的慈愛模樣不似作偽。這一個慈父形象,卻與眾人原本對其認知的梟雄姿態完全相悖,令人疑心大起。
用過晚飯後,趙禹擺擺手屏退了眾人,大營中只留下劉福通父子,他沉吟片刻,問道:“令郎多大了?生的什麼病,可請名醫診治過?”
劉福通拍著愛子額頭,溫聲道:“今年已經八歲了,孃胎裡先天不足落下的病根,根子弱,也只能經年累月調養著,卻沒什麼太好法子。”
他拍拍兒子肩頭,說道:“和兒,你且先跟著兵大哥出去玩耍片刻。為父要與魔君談一談。”
那少年劉和雖然極不情願,卻也不想違背父親的意思,怯生生跟著親兵出營去。
目送兒子離開營帳,劉福通才轉回頭,苦笑一聲道:“或許是殺孽太多,遭了報應。我膝下四子,一個夭折,兩個死於兵災,唯餘這個幼子,卻還是難養活的模樣。”
趙禹端起茶盞舉了舉,輕笑道:“劉壇主也信因果報應?”
劉福通搖搖頭,旋即又說道:“佛家所說的業報,太玄虛,我是不相信的。不過人一世做過什麼,落個什麼後果下場,卻不能不信。”
趙禹點點頭,而後又說道:“你所部紅巾軍境況有些不妙,大敗之後人心浮動,這些我也有所瞭解。不過要講到讓你姿態放的這般低來向我示弱,卻也還未到那種地步,我真是有些不明白了,劉壇主可否解一解我心中的疑惑?”
聽到這話,劉福通面色一肅,在這一瞬又變成殺伐果決的梟雄模樣,他低笑道:“李察罕的確不凡,韃子也大勢未去,尤其北地李思齊、張良弼這些漢人地主們,一心要保韃子江山,的確給我造成很大困擾。不過,他們想要將我趕盡殺絕,卻也難得很!我雖迫不得已退出汴梁,暫居安豐,麾下尚有十餘萬大軍,山東毛貴、田豐以為援助,又盡收南陽潰軍,想要東山再起,卻也非難事。”
趙禹輕啜一口茶水,將杯子放在案上,問道:“那麼,是南陽潰軍出了問題?”
劉福通聽到趙禹這一句話,面色頓時一僵,而後便搖頭苦笑道:“我劉福通一生,未發自肺腑欽佩過旁人,唯獨對教主,卻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你道為何?”
趙禹略感好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