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在窗外簌簌響動。
圓月在空,夜色明淨,不見一絲浮雲。
月光在謝蘭胥身上披了一層皎潔無暇的白紗,他像墮地的月亮,那樣飄渺,那般溫柔。他慈悲的面容,輕易就能將世人欺騙。
荔知卻不會忘記,月光本是多麼寒涼。
她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殿下為何要買走我的手鍊?”
“手鍊?”謝蘭胥輕輕反問,彷彿對她所說一無所知。
荔知靜靜地看著他。
謝蘭胥問:“為什麼你會覺得是我買走的?”
“買走手鍊的人穿著粉色衣裳,頭戴帷帽,如果我沒記錯,我第一次見到西瓜姑娘的那天,她就是穿的一身粉色衣裳。”
“在鳴月塔穿粉色衣裳的人太多了,僅憑此,你就認為是我買走了手鍊?”
“鳴月塔中有粉色衣裳的人的確很多,”荔知說,“但能夠在第一天就買走手鍊的,只有殿下一人。”
“……”
“只有那日我在殿下面前試藥時,殿下有機會看見我的手上沒有手鍊。”荔知說。
別人不知道那條手鍊對她有多重要,敏銳多疑的謝蘭胥卻不可毫無察覺。
那天試藥時,她的衣袖滑落,謝蘭胥理應看見她手腕上空空蕩蕩,但他卻什麼都沒有問。
他沒有問,但是事後著人調查了手鏈的去處,然後悄悄買了回來。
“為什麼?”她問。
謝蘭胥沉默了一會,然後看著她笑了。
他說:“我想知道,這串你從不離身的手鍊有什麼秘密。”
“秘密?”荔知也笑了,“殿下發現這秘密了嗎?”
謝蘭胥沒有說話。
“我告訴殿下這秘密是什麼——”
荔知用手撐在榻上,直起上身緩緩向謝蘭胥靠近。
謝蘭胥巍然不動,直到兩人的面孔近在咫尺,能夠看到對方眼中一塵不染的月光。
荔知在他耳邊,輕聲說:
“這串手鍊,對我而言,是一個人泣血的絕筆,椎心的求救。”
“是你生母,還是你的孿生妹妹?”
謝蘭胥從荔知的神情上得到了答案。
“是你妹妹。”他說,“你接近我,就是為了給你妹妹復仇?”
“殿下認識我妹妹嗎?”荔知反問。
“未曾蒙面。”
“既然如此,我要復仇,接近殿下又有什麼用?”
“你要借我之力,返回京都?”謝蘭胥剛說完,自己就否定了這種猜測,“你不可能認識我,更不會在毫無瞭解的情況下,篤定我有朝一日能夠返回京都。”
“殿下多慮了。”
荔知看著他眸子裡的人。
她的目光注視著他,看的卻是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我承認自己處心積慮接近殿下,但我接近殿下,並非殿下猜測的那些原因。”
月光流轉在兩人的呼吸之間。
謝蘭胥看著她的眼睛,心跳有片刻紊亂。
她的眼睛,讓他想起籠著薄霧的湖。和他從湖心樓裡見到的一模一樣。每到冬日的清晨,那片湖就籠罩著無邊無際的霧。
透過悲傷的霧,他能隱約看見背後那個破碎的心靈。
“我願意為殿下付出所有。”
“無妨萬劫不復。”
“只求殿下喜樂。”
圍困他的湖。
囚禁他的霧。
忽然再次將他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