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月不明所以,只當荊淼小小年紀遭逢大變,不知該如何表達傷心難過,便從懷中摸出幾粒甘甜的健體丹哄荊淼,柔聲道:“姐姐這裡有藥丸,甜甜的,小淼乖,吃了就不疼了。”
荊淼自然乖乖吃了,丹藥入口這苦楚便緩解了許多,他只當是什麼仙家丹藥,心口既然不痛,自然是有效的,便也不再說話了。
秦樓月見他沉默不由略有傷感,只攬著荊淼往外走,三人走至村外,一片葉舟飄零而落,舟頭似葉梗,一名年輕道士踩在上頭,長著張桃花氾濫的狐狸臉,朗聲道:“上船!”
秦樓月提著荊淼輕身一躍,飄飄搖搖便上了葉舟,葉舟外頭看著不大,裡頭卻是不小,藏著十幾個孩子,小至不過五六歲,大至已有十二,秦樓月將荊淼往孩子堆裡一放,便自行與她那師哥到舟前頭去了。
孩子們吵吵嚷嚷,荊淼卻就地一滾,尋了個僻靜角落待著。
“什麼情況?”段春浮摸了摸下巴,捱到風靜聆身旁問道,“你們新提上來的這小娃娃好像資質不大過關啊。”
秦樓月搖了搖頭道:“全村只剩下他了。”
段春浮略微沉吟了一下,玩世不恭的笑臉慢慢平靜了下來,嘆道:“是我們來晚了。”
“可惜了……”風靜聆淡淡道,掃過默不作聲的荊淼一眼,“這般心性。”
秦樓月微微一嘆,段春浮搖搖頭長吁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啊。”
三人唏噓了一番,然而如他們這般踏上仙途之人,生老病死、人世別離都是尋常,便也只是可憐幾句,沒有下文了。
與尋常宗門不同,天鑑宗因煉器聞名,盤山而建,主殿上至雲霄,下達地火,分劍術器三宗。器宗地勢最低,繞一柄巨劍為峰,汲取地火引為爐火,其餘弟子則因術法劍道不同,依次隨師父門下。
天鑑宗共有五座大峰,其下又衍十二小峰,繞主殿形成一個半圓,通常有什麼大事,可方便趕往大殿之中。
等秦樓月一行人到時,殿內已經滿了大半,荊淼等人隨舟直上雲霄,行路雖快,但見雲中虹彩,飛流銀瀑,竟是美不勝收。偶有仙鶴展翅飛過,落在葉舟之上,也不怕人,黑溜溜的小眼珠打量著眾人,低頭梳理白羽,待休息夠了,便再離開。
一眾孩童縱有商賈或是官家出身,再是見過些世面,卻哪裡遇過這般仙境,不由都心醉神迷的趴在舟邊大聲讚歎。荊淼呆坐了一會兒,終是耐不住,也與那些孩子擠作一起,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
葉舟撥開霧凇雲海,落在大門口,便再不得逼近了,風靜聆一路教導他們到了地方後該如何行動,秦樓月卻湊過來偷偷與荊淼說道:“我原本該先安置你,但現在來不及了,等會你跪在殿外頭,待峰主們選罷徒弟,我與師父說些好話,若是可以,將你打發來我這兒做個童子,不然,當靜聆師哥的劍侍也好。”
其實荊淼看了一路,心中不免生出無限遐想與期盼來,但聽秦樓月這麼一說,渾身熱血便冷了下去,好在他終究已是個到了年紀的男人,雖覺得失望,卻也不至於太過失態,便只道:“我都聽秦姐姐的。”
“好孩子。”秦樓月摸了摸他的頭,微微一嘆,無限惋惜道。
荊淼排在最後,孩子們排長了隊,跟緊了風靜聆,走過長長的大路,步過雪白的高階,努力仰起脖子,看見了牌匾上書“昀庚”二字。
殿內已然跪著不少人,荊淼站定在殿外,見前面的人一個個進到殿內去,他孤零零一人站在外面,只覺得心中又驚又怒,又悲又苦。
只不過是這麼一條門檻,邁一步便能過去的距離,卻叫他與仙緣擦肩而過。
若起初沒給他這樣的機會,他倒也沒什麼干係,偏生給了他希望,卻又硬生生奪去了。
秦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