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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給帕洛蓋馬多的孩子守靈的那天晚上,梅梅·奧羅斯科的聲音彷彿比哪一天都更悅耳。她身材瘦削、乾枯、僵硬,像把掃帚,可是她唱得比誰都好聽。歌聲剛一停頓,赫諾維娃·加西亞就說:“外面坐著一個外鄉人。”大概除了蕾梅黛絲'1'·奧羅斯科以外,大家都停止不唱了。赫諾維娃·加西亞又說:“想想看,他穿著一件外套,一整夜都在不停地說話,而其他人都一聲不吭,聽得津津有味。他穿了一件四個紐扣的外套,挽著褲腿,露出系鬆緊帶的襪子和帶眼兒的靴子。”梅梅·奧羅斯科還在唱。我們拍起巴掌,齊聲喊道:“咱們和他成親去吧。”

後來,我在家裡回想起這件事的時候,總覺得這不是真的。說話的人似乎是幾個虛幻的婦女,她們在一戶死了個虛幻的孩子的人家裡唱歌、拍巴掌。

另外有幾個婦女在旁邊抽菸。她們板著臉,老在提防著什麼,兀鷲一樣的脖子朝我們伸著。我們背後還有一個女人,坐在通風的門洞裡,用一條黑色的大圍巾連腦袋一齊包了起來,等著咖啡煮沸。驀地,一個男人的聲音加入了我們的合唱。一開頭,這聲音有些慌亂,跟我們合不上拍,後來,聲音變得鏗鏘有力,在空中來回激盪,好像在教堂裡唱詩一般。赫諾維娃·加西亞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肋骨。我抬起頭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他年輕、整潔,領子漿得硬挺挺的,外套上四個紐扣扣得整整齊齊。他正在注視著我。

聽人說他十二月回來,我想那間關得嚴嚴實實的小屋子最適合他住了。可是我不敢去想,只是自言自語地說:“馬丁,馬丁,馬丁。”這個名字,我反覆琢磨,多次咀嚼,把它拆成一個一個的字母。對我來說,這個名字已經完全失去了它的本來含義。

從靈堂出來的時候,他在我眼前晃動著一隻空碗,說:“從咖啡裡我看出了您的運氣。”在姑娘們的前簇後擁下,我朝門口走去。這時候又聽見他低沉、輕柔卻極具說服力的聲音:“請數七顆星星,準能夢見我。”走過大門時,我看到帕洛蓋馬多的孩子躺在一口小棺材裡,臉上塗了一層米磨的粉,嘴上有一朵玫瑰花,眼睛用細小的木棒撐開。他死在二月,氣味還不算太大,房間裡的熱空氣中瀰漫著茉莉花和紫羅蘭的芳香。在籠罩著死者的肅穆的氣氛中,又響起那個縈迴在我耳際的聲音:“記住!請數七顆星星。”

七月,他來到我們家。他喜歡斜倚在欄杆的花盆上。他說:“想想看,我從來沒有看過您的眼睛。這是對戀愛膽怯的男人的秘密。”是啊,我的確不記得他的眼睛是什麼樣子。到十二月我就要和馬丁結成終身伴侶了。可現在都七月了,我還說不出他的眸子是什麼顏色。記得六個月以前,一個二月的中午,萬籟倶寂,只有兩條蜈蚣,一公一母,在盥洗室的地板上纏繞在一起。每逢禮拜二就到這兒來的討飯女人要走了一枝蜜蜂花。馬丁穿著扣好紐扣的外套,衣冠楚楚,滿面春風地說:“我能叫您每時每刻都想念我。我把您的相片貼在了門後頭,在眼睛上別上了別針。”聽了這話,赫諾維娃·加西亞笑得要死,她說:“這套玩意兒都是跟那些瓜希拉人學來的。”

似乎是三月底,他經常在我們家出出進進的,和爸爸在辦公室裡一待就是幾個小時。他跟爸爸講那件事有多麼多麼重要,究竟是什麼事我一直也沒弄清楚。現在,我結婚已經十一年了。從他出門那天——他從火車的車窗裡對我說“再見”,要我在他回來之前好好照看孩子——算起,也過去九年了。這九年裡,他杳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