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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厚生走近了幾步,要看個究竟。

厚生還是沒有看見貓,卻同那位姑娘打了一個照面,在昏黃的燈光下。

是一個柔情曼態的人影,是一張悽美難忘的臉……

就在附近,誰家視窗闖出來一陣陣樂聲,是一個搖滾樂手在唱歌,聲嘶力竭地。但是聽得出是支中國喜慶曲子,歡樂中透著悲涼。

厚生問自己,我是在哪裡,在何時,曾經看見過這張臉蛋、這副身材呢?

影子抬得陽光強

喬恆棠教授也經常詢問自己,我是在哪裡,在何時,曾經看見過這張臉蛋、這副身材呢?

教授以傅蘿苜為模特兒畫了許多草圖之後,終於完成了一幅新作。觀賞者只看見是馬蒂斯的臉蛋,畢加索的身材。教授自顧自一個勁兒告訴傅蘿苜,這是他從音樂裡借過來的“對位法”,還說了一個法文字contrepoint。教授說,他的繪畫裡經常出現這種“雙螺旋結構”,也就是兩種不同的形象交纏在一起。傅蘿苜一點也不懂,但用心傾聽著。

學院領導並沒有聞風而來,先睹為快,他們當初對教授信誓旦旦的許諾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其實,有人早就暗底發過話,像教授這樣的老畫家,從思想到技術,全都落後了,跟不上時代了。當然,同樣的想法,在領導的嘴裡就表達得藝術多了。據考證,在一次內部的高層會議上,院長是這麼講的:“其實,無論什麼事業都是年輕人的事業,大概考古學是個例外。藝術家們年紀大了,就應該去養養花、種種草,或者給美術雜誌寫寫稿子之類。這對於藝術家本人,甚至對於藝術教育和藝術本身,都未必不是好事!”

喬恆棠教授當然也是如此。他是一份世界上有點名氣的美術雜誌,不過是一份已經過了期的雜誌。

不過,倒也確實有人聞風而來。而且,真和美術雜誌有關。

這人是教授的一名學生,在某權威美術雜誌當“首席記者”。當上了權威雜誌的記者,就往往具有生殺予奪大權。一篇美術評論可以捧起一輪藏在深山的明月,一紙美術評論也能夠棒殺一片高踞中天的驕陽。“首席記者”有多大權威,就更別提了。偏巧,“首席記者”是教授當年無私資助過的眾多學生之一。因為這個緣故,他一向秉承教授的教誨,很珍惜手中的無冕權力。他看了回去就寫了一篇評論,高明之處是讚揚得不露聲色,只把教授同晚年的馬蒂斯相提並論。接著,有一家同這美術雜誌合作的法國權威刊物,把它翻譯了出來。法文文章深具西方的不露聲色,見多識廣,卻暗藏著極大挑逗性的特點。標題也很醒目: 《法國培養的中國前輩畫家重獲藝術生命: 馬蒂斯的隱喻在行動》。同時,還附上了教授舊貌和新作的大幅照片。

訊息也是商品,服從一切商品的價值觀和流通律;中國的訊息更是商品之林中的純粹商品,特別服從中國商品流通的特殊價值規律: 一經出口轉內銷,立刻身價變百倍。

於是,教授的這幅畫,就像一切開頭不起眼的商品一樣,立刻成了一朵遲開的洛陽牡丹花。

明顯的第一反應,是由學院花錢出面,召開了一個盛大的招待會。美術界的頭面人物幾乎都請來了,大家圍繞著這幅畫,有的人在畫前面轉圈,有的在扭動脖子,有的在彎腰曲背,另外的則做沉思狀。最後,藝協副主席和美院副院長相繼發話了,說這是一幅貨真價實的傑作,不但表現了教授一以貫之的畫風,而且還體現了新時期下的新趨勢、新轉變。所以,又是一幅標誌性的傑作。於是,其他各位領導七嘴八舌,也都說了一通。有的說這是中國美術界近年來少有的力作,表現了時代精神;有的說教授的鉅製讓他想起凡·高以顏色為特徵的創作分期;有的說教授作畫風格的創新,表明了他藝術生命的新開始;有的馬上補充,說教授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