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小太監,胤礽坐在椅子上發呆,手略略有些發抖。靜坐了許久,揚聲道:“來人!”
先前傳旨的太監早溜了,此時上前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太監,身量未足,低垂著頭,急趨上前,垂手立好:“奴才等聽主子吩咐。”胤礽道:“去一個人,到太醫院把萬行德給我叫過來!”
小太監默記了萬行德的名字,又重複了一下,倒退著出了門,一道煙往太醫院去了。到了的時候正巧,萬行德回來了。他年紀還小,聲音聽著也不尖銳,其實大多數太監的聲音並不是那麼難聽的,只有在驚訝提高調子的時候才能達到震破耳膜的功力。就是聽起來略有些娘,不過配上他一張白嫩秀氣的臉,並不討人厭。
是以太院醫裡的人也沒生出什麼反感來,尤其這位是毓慶宮裡出來的,又找萬行德。大家心裡都有數,萬行德可不就是被欽點派去給太子未來岳父看病的人麼?收拾一下衣冠,拿著自己的籤子,跟著小太監往宮裡去,到了宮門口,再登個記,這才能進宮裡。
毓慶宮裡,胤礽右手食指和中指輪流地敲著扶手,沉著臉。等到外面通傳說是萬行德來了的時候,胤礽的目光一沉,深吸了一口氣,晃了晃脖子,坐得更端正了。
萬行德先給太子請安,胤礽看著他拜完了,方命賜座,然後詢問石文炳的病情。萬行德心說,雖說御醫的一大自我保護方法就是,把病情往重裡說,可這就是個風寒,再嚴重,也還是風寒,就是皇帝問,也還是按風寒來治。
萬行德老實地說:“就是風寒,先期失調,寒冬受涼,回來的路上又累著了。三樣湊在了一起,極是兇險。”
心裡很是苦澀,皇帝身體有時也不太好,又有太皇太后等的疾病,皇帝在醫理上至少是粗通的,皇太子受其薰陶,水平也不很差,編瞎話都不好編。從石家回來,先是被皇帝審,末了,皇帝還跟他討論醫學問題,現在,皇太子又發狠,萬行德覺得自己都快要看大夫去。
原本呢,換個情形就下個見效快的藥,熬過了重大典禮就算完事。可現在離大婚還四個月呢!現在見效了,過兩天藥力把生機給透支完了,人掛了。皇太子還沒娶老婆,追究起來太醫院一準兒被記恨上,只能老老實實慢慢給人家用心調理。
胤礽莫名地焦躁,打心眼裡,他不希望石文炳有事,這位未來的岳父最好健健康康、活蹦亂跳地活到七八十歲才好。“兇險?怎麼個兇險法?我怎麼聽說石文炳原就有大夫隨侍在側,一路上虧得診治及時,才沒變成肺癆的?”
這您都知道?萬行德心裡抹了一把汗,開始背脈案:“尺關……寸關……”反正在皇帝那裡過了關了,實在不行,就把皇上抬出來……
胤礽冷笑道:“你甭拿這個糊弄我,我只有一句話,我要石文炳好#8226;好#8226;活#8226;著!他活得好,你有賞。他要有個三長兩短,你看著辦!”
得,這位完全不講理了!皇上好歹還討論一下呢,這位是隻要結果!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
萬行德非常地冤枉加憋屈,誰不想他好好活著啊?這事吧,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自己的醫術是有信心的,畢竟病情還沒到最糟糕的那一步,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又加了一個但書:“這個病,畢竟路上有些耽誤傷了根本,要靜養,清心,不可多思多慮……”
“你就跟我說這個?”胤礽很冷靜地問,然後咆哮,“你不跟他們家人說,跑到我這裡來說?!還不快去告訴他們!”
萬行德好想哭:“臣已經跟他們家說了。”
胤礽心說,你耍我好玩是吧?看在還要用他的份上,揮手讓人出去了。
御醫去了,胤礽還是心有不安,命令小太監:“時刻盯著,一有訊息即刻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