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卓笑了聲:「能安全回去就行了。每次我出來, 我家人都提心弔膽的。」
雲棲久沒接腔。
她是瞞著周晴來戰地的。
如果不是在電視上看到她了,估計周晴會一直被蒙在鼓裡。
周晴知道後的第一反應, 就是說教她,說教完後,語氣稍稍柔和一點, 會叫她好好照顧身體,注意安全, 還說她瘦了很多,讓她多吃飯, 別挑食。
周雪也看到她的報導了。
發微信訊息過來,勸她換工作,努力考公上岸,方便以後嫁人。
雲棲久果斷拉黑她。
回了神, 雲棲久眼前是一個個被抬上擔架,鮮血淋漓的傷員,耳邊是人們的哀嚎和痛吟。
倖存者們頹喪地守在瓦礫中,滿眼迷茫,看不到未來。
盛卓把鏡頭對準雲棲久。
雲棲久壓下心底的悲憫,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沒有人喜歡戰爭,但我們卻總是生活在戰爭中,飢餓、寒冷、貧困,面臨死亡的威脅,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下一秒……」
雲棲久在採訪,那女人的話還沒說完,附近就響起密集的槍聲。
人們慌亂逃竄,有個人在逃跑時,還不慎撞到雲棲久的包。
雲棲久被帶著趔趄了一下,反應迅速,雙手舉過頭頂,正要往盛卓那邊看一眼。
一道子彈破開血肉的聲音乍響,猩紅溫熱的血液濺了她一臉,染紅她的雙眼。
恐懼達到一定程度,大腦是空白的。
她甚至忘了尖叫,幾乎是條件反射,迅速從盛卓手中奪走相機,尋找掩體進行躲避。
就在她動身的那一瞬間,一顆子彈恰好落在她所處的位置。
子彈破空發出嘯叫,擦破了她的袖子,手臂被劃出一道豁口,汩汩冒血。
她來不及感受疼痛,緊緊抱住相機,躲在斷牆後,大腦飛速運轉,繼續有條不紊地攝影、錄音訊,發回報導。
這場無差別攻擊持續了近三個小時。
雲棲久臉色慘白,探頭看向盛卓的方向。
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滿身血汙,死不瞑目,防彈衣上還印著大寫的「press」。
救護車還未離開,藍色的警燈閃爍,呼吸間全是飛揚的塵土和彈藥的硝煙味。
雲棲久抱著盛卓的相機,迎著落日殘陽,孑然而立。
自從來到戰區,她目擊過很多生死,但沒有哪一次,能比這一次更震撼更悲慟。
她把盛卓那臺冒著生命危險也要保護好的、見證過大大小小數次衝突的相機,交到泣不成聲的盛卓的妻子手中,自己也不禁淚流滿面。
盛卓殉職後,雲棲久獨自跑了幾次任務。
所有人都說她膽大心細,冷靜自持,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難睡一個安穩覺。
她經常夢到自己行走在斷瓦殘垣中,夢到那些無助茫然又無辜的平民,夢到血肉模糊的痛苦傷員,夢到……死在她眼前的盛卓。
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雲棲久申請調崗,並且獲得了一段假期。
噩夢結束,電影才播放到一半。
雲棲久淚眼迷濛,保持著依偎在許蘇白懷裡的動作,緩了幾分鐘,才想起自己現在身處何處。
許蘇白輕撫她的臉,低沉磁性的嗓音,輕輕地哄她:「都已經過去了。」
屬於他的冷冽氣息鑽進她的鼻腔。
雲棲久扭頭,入目是他左頸上的文身。
那條陰冷狠厲的蛇,纏裹著恣意盛放的玫瑰。
她眯眼,以前沒注意,現在才發現,有幾片玫瑰花瓣,被改成了「63」的字樣。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改的,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