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一看著鄭松林表情豐富的臉,只覺得心情越來越平靜。她不用聽鄭松林到底說了些什麼,其實聽來聽去也不過是那麼些而已。她理解,她明白,但是不代表她願意接受。這些年她越來越發現童年時候的遭遇如同紋身一般的附在自己身上,怎麼都洗脫不掉。這不是鄭松林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挽回的。
況且,這個男人討饒的嘴臉、認錯的說辭,她見識得還少麼?她憑什麼相信?
“說完了麼?”曹一一注意到一輛斯柯達停在了馬路對面,顧承風下了車,望著自己的方向。她轉頭看著鄭松林,問。
“一一……”鄭松林看著女兒冰冷的雙眼,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你說對不起的話還少麼?你說下次會改的次數也有幾百了吧?我該要如何相信你呢?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把我拐回了家裡,我的爸爸把我關在屋子裡,我的爸爸只知道喝酒賭博罵人,我的爸爸甚至連女兒都可以利用!我是你的女兒,我身上流著你的血,我那麼相信你……既然我的相信你扔在了十幾年前,那麼現在你也沒有必要再撿起來。”深呼吸平穩自己越來越激動的情緒後,曹一一看著正欲走過來的顧承風一眼,繼續道,“總之,你既然出來了,就繼續過你的日子,不要來找我。”說完,她大步朝顧承風而去,一頭鑽進了車子裡。
本想上前看看情況的顧承風被曹一一給阻在了半路。他抬眼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鄭松林,終於還是朝他點點頭,轉而回身上了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副駕駛座上的女生。
“臉都哭花了。”他說,語氣裡帶著些笑意,還有些微的安慰。
第42章 42
曹一一坐在大禹陵那齊腰高、半米寬的水泥圍欄上,腳下是蒼翠山林,面前是讓人快要窒息的風。
“顧承風。”曹一一懶得管被風吹亂的頭髮,側過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原本說是自己當個一日導遊,帶他四處逛逛的,結果倒好,現在成了他陪自己來散心了。其實在那個路口,看著顧承風走過來,曹一一心裡慢慢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生出要將這個人趕出自己世界的想法。也許曾經歐陽晴說起的那些關於她身邊從未有過一個男性友人的話她可以反駁,也許那一封封被當面撕成了碎片的情書或者真心她可以視而不見,可再怎麼逃避她也躲不過自己。她清楚得很,對於男性這種生物,她有種下意識的排斥、厭惡。年幼的時間裡看慣了鄭松林的各種嘴臉,曹一一早已對任何一個“他”放棄了信任。
顧承風的存在,興許是一個特例。
他在真實地走進曹一一的世界前,在遊戲的虛擬世界裡已經讓曹一一接納。這也是曹一一併不抗拒顧承風這個人接近的原因。可難保有一天,他在現實中的存在感超過了遊戲中了,在那個時候,她會不會對他生出厭惡?
如同一個身陷牢籠的囚徒,期盼著誰來救贖,卻又害怕來人會死在這拯救的重重關卡上。
偏偏,這關卡還是自己製造的。
將一個人撕裂成兩半的痛苦,便是這般吧。等待著陽光,卻害怕自己扼殺了陽光。真是矛盾得很呢。
“嗯?”顧承風背靠在圍欄上,目光落在了不遠處巨大的大禹雕像上,注意力卻一直放在了曹一一身上——畢竟她現在是坐在山頂邊緣,掉下去了可是要粉身碎骨的。
“顧承風,你為什麼要這麼照顧我?”曹一一望著遠處陰霾的天盡頭,問。
“你是我徒弟,我自然是要照顧的。”顧承風答得自然。
“是麼……”曹一一笑笑,心裡卻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此刻晃盪在圍欄外的腳,踩不到地上,只有無形的空氣,和來自地處的土地的召喚,“回去吧。”她說著,轉過身跳下了圍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往前走出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