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回訃報,睿嘉便每夜困擾於迷夢。總見當年舅父奉召自江虞回京,任職鑾儀衛都統領時的場景;同列於御前答對,舅父會從他身後,恰如其分輕撫一記,督促他挺直脊樑站穩腳跟。然夢中舅父對睿嘉說:‘莫問運相,沒有了···唯其謹記好自為之···’
睿嘉焦急追問:‘以往皆是我立場不定。日後願盡皆聽從舅父操持···’——舅父返身便走向耀眼光團內,答覆聲音漸遠:‘不必。我要儘早回去,不好再讓他久等了···’
《朔寧實錄》一經傳開,鸞儀、虎賁、鷹揚三大禁軍衛便率先鬧起來,隨後鶴翔衛內部竟也出現動搖。這四大扈防支柱是自先帝時,就從朔寧侯手中完善鞏固起來的;掌握著拱衛皇禁,外距遠敵侵犯的大任。無論其中所書內容是否屬實,至少朔寧侯在世在朝期間的政績、口碑,是無人質疑的。這樣的人品,屍骨未寒居然就被被列在佞臣集中,誰還有足夠決心,堅定效力於隆氏王朝。
一篇實錄封條也似,封死了尚京與江虞近半數錢糧通途;松延宮一手教養、太學出身正宗襲爵的在任朔寧侯沈馳,母孝未除父孝又啟,被關在了虞州丁憂。赴西恆招撫使節復職捧回兩罐骨灰,求助之事免談。兩位和親公主因觸犯恆宮禁條,被一併處死擲還骨灰,作為休棄回鄉質證。由和親而洽商各樣運輸貿易就此截斷。去往安奉、天相兩處的信馬,更有如追肉包子的狗,有去無回。依附在此兩地的供應亦就此停滯···攤開皇輿圖,僅剩下葳蕤不振的半壁江山,竟又墜入迷茫霧霾中。
一國之君長期空懸在京外行宮,終究不成體統。最緊要在於先坐回皇都。彬與彰都是自家骨血,總好過宗親中的紈絝子弟。若能就此之後相安無事,也能家和萬事興。
睿嘉萬般無奈降旨宣佈,皇子彬幼年喪母,特交由皇后羅氏教養,以承社稷之望。皇子彰改封郡王。並頒詔令改年號:正宥。羅皇后為慶賀勝利,甫一回京便前往同量寺為繼子祈福,由主持為之選定表字:祐珽。
“如能明瞭自身真,有真即是成佛因。
不求自真外求佛,尋覓全是大痴人。——慧能”
同量寺求籤所得解語,令羅皇后異常心悸。朝房中侯見大臣卻是笑噴一片,皆道是:祐珽、耀庭圖個諧音,聊以安慰倒罷了;莫要把萬箭攢身的下場一併招上身。剁掉一隻假充鳳凰的老母雞,又飛上一隻掐著膀子佔窩司晨的。
撰寫《朔寧實錄》一干人等被拿問下獄,而重寫實錄的差使竟再無人敢接手。國史晟主筆書吏見勢頭不妙,索□印辭職。未久,尚京城羅姓宅邸之側,名為司晨的燒雞小鋪開張,生意異常紅火。真參不透尚京禁宮周邊的風水。
堪入七月,在曜別院青磚矮牆上,薔薇花借勢而生,開出一整面旺盛悅目的鮮花影壁。有各色蜂碌蝶閒分至徜徉於花間枝頭,與碧綠、粉紅、鵝黃、雪白相襯相映,煞是琳琅悅目。謝琛將此處送與驤也不過兩個時辰,就被英琭當做鳳郎的嫁妝照單接收;親筆題了“在曜”的匾額張掛起來,就此心安理得劃為英氏家產。
雪猊薩圖臥在青磚花圃前,似是見慣了此種繁華,翻著紅眼睛掃視過周遭,瞟一眼擺動花枝上藍綠花斑的蝴蝶,張開血盆口一個哈欠將蝴蝶噴飛。
驤方才出浴,散著發晾乾,淡酡紅半長中衣衫褲,輕綢下隱隱露出背上的鳳翅紋身。此刻倚欄坐在水榭中邊品茶,搖著手中檀骨素面摺扇,不時撩起輕衫衣襟,乍看比湃過水的櫻桃還鮮靈。
卓爾手把角梳幫他梳順頭髮,便繞回下首松木凳落座。驤斟好一杯清茶,加進幾片薄荷青葉,攏著袖子遞給他。卓爾欠身接了杯子等問話,卻見驤一副靜等從實招來的表情,便笑著開言:“大皇子喬裝混在蒼猊衛隊侍衛中···屬下委實不曾覺察···”
“讓他先在隔壁候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