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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陛下以庶子登位,分封在越地的建德王不服,發檄文昭告天下,說自己這個兄長是讒害太子、弒殺父皇的元兇,號召天下共討。江陵王、河間王和潁川王便都起兵響應。”

“這又如何?”大家都聽呆了,但也沒明白沈嶺的意思。

沈嶺睫毛一翣,蓋住了眸子中的光華,低聲道:“今上無道,且無智。兵燹迭起,狼煙遍地了,才曉得徵召士卒——又都是全無訓練計程車卒。我估計四王合力,勢不可擋,有破皇都的可能。這段日子拉來的壯丁純粹給今上的滅亡墊背呢!阿兄不如在軍中裝憨,不要貪圖功勞搶著上陣,等時機到了,倒戈保身,投靠四王中任意一個,到時候再視形勢使力,不僅活下來的機會大些,指不定還能立功呢。”

這般言論可真是大逆不道!沈嶺目中微顯悲傷,聲音愈發低沉:“阿兄,這也是一場豪賭,賭不賭得贏,既要看天命,也還要看眼光。希望……我賭的是對的。”

此時,天光已經濛濛發亮,看視更漏,已經交了寅正。沈山眨巴著眼睛,琢磨著弟弟的話,但時光不能等人,只能在父親和沈嶺、楊寄的陪伴下,來到東城門口。

那裡黑壓壓一片都是人,送親人上沙場的,有白髮蒼蒼的老父母,有大腹便便的孕妻,還有身量不足的孩子,彼此執手話別,其狀慼慼,叫人不忍直視。少頃,城牆上觀臺的鐘聲響起,悠遠綿長,令聞者都是一驚,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哭泣聲也漸漸變得輕微了。臺上一個黃門侍宦打扮的人,尖著喉嚨衝下面喊話,遠遠的也聽不太清楚。沈以良問兒子:“那老公鴨一般的人在說什麼?”

沈山搖搖頭,表示沒聽懂。沈嶺沉默了一會兒,冷笑道:“號召大家‘視死忽如歸,捐軀赴國難’。”楊寄捏了捏拳頭道:“他們兄弟打架,要我們赴什麼國難!”

沈嶺冷笑道:“當年漢武想大宛的汗血寶馬,出征萬里,勞師動眾,死了多少漢家子弟,他也並沒有自己去……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兒,何曾把我們放在眼睛裡過?”

兩個人竊竊私語才講了一半,那邊穿官服的倒又來了。幾十個人身披明光鎧甲,手執長鞭,驅散送行的人群,被鞭梢甩到的,立刻就是衣裂血出。沈家兩人和楊寄,只能退到後面。

一會兒,又一名穿官服的前來四處巡察,時不時用手中未曾出鞘的劍,指指那些看上去身強體壯的漢子,那些漢子便被推搡到前面。轉眼來到沈山身邊,好好地打量了幾眼,那人問:“原來是幹什麼的?擅長些什麼?”

沈山身子粗壯,個頭也不小,又是一對銅鈴般的大眼睛,顯得英氣十足,可惜偏生長了個吃肉的大肚皮,顯得有些怪異。他記起弟弟的囑咐,便憨憨笑道:“小的原是上灶的廚子。最會吃!使君若是考我:豬身上那塊肉最嫩,或者是下水怎麼燒煮沒有羶味,我都懂!”那官員皺了皺眉頭,想了想喝道:“發到後頭伙伕那裡吧。如此粗笨,也只能做做粗重活計,立不了功,封不了侯的。”

☆、第6章 愁雲

送別了大郎沈山,沈家都是愁雲滿面的模樣,果然這日的天氣也應景,先是陰沉沉的,過了午,雲層越壓越密實,酷烈的太陽光只在雲邊上勾了一道金邊,便很快被湮沒了。雷聲突然一下如劈到人耳邊一般,炸得人頭皮發麻。緊跟著,密密的雨帶著狂勁砸下來,雹子似的狠厲,地面上玉柱般濺起多高的水花兒。

沈沅想著哥哥此刻大約上路了,在這樣一個暴風驟雨的日子,踏著足下的泥濘,去向那個陰灰色的、沒有希望的未來,她趁著雨聲,不停地流著眼淚。

楊寄見她的樣子,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好容易有個兩人獨處的時候,瞥瞥四下左右無人,便把她的肩膀攬在自己懷裡,低聲勸她:“你往好處想。大郎力氣大,又是個伙伕,指不定徵役回來了,他也還沒有見到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