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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砰!〃

鐵炮的聲音。又聽到了鐵炮的聲音。

小鎮上大凡紅白喜事,都免不了要放鞭炮。而鐵炮,只有在有特別或重大的事情時才放,因為它火力十足,那響聲足可以讓一個鎮的窨子屋都會微微地晃動,也足可以把沒有來得及捂住耳朵的孩子們一瞬間震得腦殼一片空白,然後耳朵裡才傳來一片嗡嗡的怪叫之聲。

聽聲音,是雜家院子那邊傳過來的。

呆呆地站在窗前的舒要根,眼瞅著湧進窗子裡來的霧罩,剛剛還感慨著好大的霧啊,就聽到了鐵炮的響聲。他眼前的那一團白紗般的霧氣,似乎也嚇了一跳,劇烈地搖擺了一下柔若無骨的身子,便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掌給劈成了碎片,飄飄搖搖地四散開去。舒要根的心裡不禁一緊,暗道一聲〃不好〃,就伸出食指把竹篾窗簾的環扣輕輕地一撥拉,那窗簾便像斷了線的風箏,嘩啦一聲掉了下來。房間裡一下子暗了。

這是入秋以來,在不足一個月的時間裡,龍溪鎮上第4次響起鐵炮的聲音了。也就是說,小小的龍溪鎮上,20多天裡,死了4個人!

舒要根42歲,大腹便便,紅光敷面,一看就知道是有家有財的人。他在龍溪鎮上開著一家綢緞鋪,叫〃昌祥永綢緞鋪〃,生意一向興隆。他樂善好施,為人和氣,對錢財看得輕,對人情看得重,是龍溪鎮上的商會會長。

舒要根對正在抹著烏木桌子的傭人說:〃柳媽,我要出去一下。〃

柳媽直起腰,說:〃好的,老爺。〃

柳媽走到內室的門邊,對裡面說:〃老爺要出去了。〃

太太睡在床上,淡淡地說:〃嗯。〃

於是,柳媽才跨入太太的臥室,開啟紅油漆衣櫥,把舒要根的外套取了出來,走出屋,輕輕地把房門帶上。

柳媽到舒家已有10多年了,這10多年來,老爺和太太對她很好,並不把她當下人看待。老爺和太太雖然不像別的夫妻那樣吵吵鬧鬧,但也不像有的夫妻那樣和和睦睦,一直是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自從少爺舒小節一年前去了烘江師範讀書之後,老爺就搬到另一間房睡去了,而他的衣服仍然放在太太的臥室裡。他要換衣服,也從不自己到太太的臥室裡去,而是叫柳媽拿出來。老爺與太太之間,到底有些什麼磕磕絆絆,作為下人,她自然不好問,凡事都裝作不曉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舒要根穿上夾層長袍,外面再罩了一件青羽綾馬褂,想了想,還是把那頂絳色小緞帽戴到頭上,這才不疾不徐地下了樓,穿過天井,出了門。

柳媽這時才想起老爺還沒有吃過早飯,就喚了一聲:〃老爺,您的參湯還沒喝呢。〃

舒要根並沒有回頭,只是舉起右手,擺了擺,走了。

龍溪鎮又死了人,他不能不去看看。一個街坊叫他一聲,他竟然腳下一軟,差點跌倒。那人趕忙扶住了他,雙眼卻是很奇怪地盯著他的臉龐,不知道他怎麼會差點兒滾著。舒要根點點頭,急急忙忙地掙脫那人的攙扶,往雜家院子走去。他心裡隱隱約約地感覺得到,這人,再死下去,下一個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了。剛才,也就是正好想到這裡,才嚇得腳杆子打滑。

雜家院子在正街,拐個彎,沿一條不長的小巷走進去,就到了。這裡住著30多戶人家,有楊、朱、鍾、劉、陳等姓氏,因為姓氏雜,就叫做雜家院子。

舒要根走進院子。院子不大,擠滿了人,顯得更窄小。院子中央擺著一張竹床,竹床上有一具屍體,屍體上面蓋著白布單。他正想問那躺在竹床上的是哪個,就看到一個40來歲的婦人,穿著青布衣服,手裡舞動著一張手帕,呼天搶地地在竹床邊哭:〃你這死鬼,話都不吭一聲,甩下我們孤兒寡母,講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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