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歸聽聞響動, 昏昏沉沉地轉醒,只覺半邊身子又僵又麻, 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
他艱難地換了個姿勢, 因許久滴水未進,嗓音愈發嘶啞:「岐王殿下口口聲聲與我稱兄道弟,出手卻一點也不客氣,把我捆成粽子還不夠, 連穴位都要封上,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嗎?」
慕濯淡聲:「若是立志保家衛國的林兄,我自當以禮相待,但閣下惡貫滿盈、詭計多端,保險起見,我唯有如此對你。」
說著,明顯感到時纓身形一滯,他扣住她的手,試圖予以些許安慰。
「林兄」二字清晰地傳入耳中,時纓瞳孔一縮,不敢去細想這句話的含義。
然而舅父的兵法、鋌而走險的藏身之處、還有慕濯的提醒,國師究竟是何人,答案呼之欲出。
她下意識回握他的手,發覺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輕顫。
「哈哈哈……」林思歸低聲笑起來,似乎被某個字眼戳痛,神色間陡然劃過一抹狠戾,透過散落在臉上的髮絲,他看到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想起之前隱約聽到什麼「王妃」,頓時用輕佻的語氣道,「怎麼,王妃娘娘夫唱婦隨,也要跟在下拜把子?或是說……岐王體諒在下孤枕難眠,願意獻出如花似玉的妻子,與在下共度良宵?好吧,看在您如此誠心的份上,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他費力地坐起來,如願望見岐王頃刻間面若寒霜,心中湧現報復的快意:「可惜,我現在這個樣子著實有點不方便,您不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幫我脫——」
一陣風拂過,他本以為自己不死也要掉層皮,誰知卻是那岐王妃撲到他身前,怔怔地凝望他,眼眸中飛快地凝結了一層水霧,彷彿秋日飄蕩在湖面的白紗。
他略一失神,壓下突如其來的心悸,猶在惡語相向:「王妃娘娘就這麼迫不及待嗎?難道您嫁給岐王殿下之後,日日夜夜都在守活寡?那你可要感謝今天遇到了我,我會讓你嘗嘗何為……」
話音戛然而止,終結在一個溫暖馨香的擁抱中,少女抱著他,腦袋埋在他衣衫破爛的肩頭,淚雨滂沱,轉瞬便淹沒了他肩上蜿蜒醜陋的疤痕。
她哭得無聲無息,拼命咬著唇,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
霎時間,慕濯心神一凜,雖然已經搜過身,確認林思歸沒有多餘的暗器,但卻唯恐他再使詐,下意識便要將兩人分開。
然而林思歸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嘴裡滔滔不絕的髒話也消失無蹤,愣怔著看了時纓半晌,又疑惑地抬頭望向他,眼底常年揮之不去的陰霾漸次散去,露出一抹久違的清明。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緩緩鬆開,來到兩人身邊,拍撫時纓的後背,順勢將她帶到自己懷中,復而開口:「林兄,她就是阿鳶,你的表妹,你還記得嗎?」
林思歸有些懵,無數久遠的記憶紛至杳來,在他內心深處一點點復甦。
他像是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踽踽獨行的遊魂,不知來處,沒有歸途,直到一縷微光破開長夜,照亮了他曾經的路。
父親、母親、妹妹……他們的容顏如同走馬燈般掠過腦海,旋即消失不見。
少女從岐王懷裡抬起頭,他看清她的眉眼,依稀有著兒時的痕跡,卻已然出落得明艷照人。
他用生鏽似的嗓子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她的名字:「你是時家纓娘,我的表妹……阿鳶。」
十年前臨別之際的話語浮上腦海,時過境遷,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成為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揚起嘴角,低聲揶揄道:「你有沒有將孩子帶來,讓我聽一聲『表舅父』?」
時纓滿面淚痕,竭盡全力才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良久,她手忙腳亂地擦去眼淚,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最終輕聲道:「我已經不是時家人了,我和安國公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