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每次臨上戰場前,可曾想過稍有不慎,就再也回不來了?」林思歸問道,眼中浮現些許微笑,「以前我做夢都想當大將軍,奈何此生再也無法徵戰沙場,只能幹些背後放冷箭的勾當,而今我終於能堂堂正正做一回英雄,殿下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他折身下跪,鄭重其事道:「我曾說過要效忠殿下,只是遲了整整十年,還望殿下見諒。」
在他的膝蓋觸碰到地面之前,慕濯率先扶起他:「林兄,你計劃如何?」
林思歸壓低聲音:「我想跟殿下借點東西,然後……請殿下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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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纓走進宣華公主的帳篷,看到靈州刺史的瞬間,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靈州刺史匆匆退下,宣華公主失魂落魄地坐在榻邊,眼淚已奪眶而出。
時纓輕聲道:「殿下……」
「阿鸞。」宣華公主站起身來,「我這就動身出發,你去跟岐王殿下說一聲,我……」
「殿下且慢,」時纓拉住她,「岐王殿下還在與北夏太子的使臣交涉,您要給他些時間。」
「沒用的,」宣華公主絕望地搖頭,「北夏已表明態度,又遣人護送我去王庭,岐王殿下還有什麼理由拒絕?他難道要為了我違抗陛下的命令嗎?我不值得靈州的將士們衝鋒陷陣,他們是保家衛國的好兒郎,就算馬革裹屍,也要犧牲在兩軍交戰中,而不是為我白白送命。」
時纓欲言又止,她斬釘截鐵道:「現在還不是打仗的時候,皇命難違,本宮去意已決,岐王妃無需再勸。」
她難得強硬,時纓一怔,她又有些過意不去,語氣緩和了幾分:「阿鸞,你別擔心,我會好好活著,等待時機成熟,岐王殿下……阿兄到王庭接我回家。」
熟悉又陌生的稱呼,她已經許久未曾這麼叫過。
本以為岐王幼時遭逢變故,性情大改,不再是曾經那個開朗活潑又講義氣的兄長,但他為她做到這個份上,她才恍然明白,他還一如當年。
少女眼含淚光,卻緩緩展開一個美到極致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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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兩國達成共識,和親繼續,北夏軍隊沿路護送,確保宣華公主平安抵達王庭。
北夏太子適才親自露面,將宣華公主迎走,有他本人作陪,這一路必定不會再出差池。
至於先前戰敗的北夏俘虜,全部交由大梁處置,以此證明他的誠意。
當天傍晚,俘虜們被驅趕至一處新挖的坑邊,刀光接二連三閃過,他們被堵著嘴,尚未發出慘叫,就身首分離,墜入坑中。
蕭成安行至一人面前,動作不覺頓了頓。
岐王吩咐留他一命,卻也沒說他究竟是誰。
暮色蔓延,光線逐漸昏暗,如果他先斬後奏,捅死這人,再回去告訴岐王自己失手——
他握緊刀柄,一刀砍去,終究還是偏移了幾寸,沒有傷及要害。
那人無聲撲倒,他高聲下令道:「填土。」
這是僅他一人知道的秘密。
岐王如此信任他,那麼他也願意報以信任。
月色隱沒,山林漆黑,周遭寂靜得落針可聞。
林思歸拂開臉上薄薄的一層土,探手一摸傷口的位置,嘆息著搖了搖頭。
那位「蕭兄」倒是對岐王忠心耿耿,即使懷疑他、恨他入骨,卻礙於岐王的命令,根本沒有下死手,甚至未曾藉機報復,在不取性命的前提下給他穿個三刀六洞。
這怎麼行。
如果他傷得太輕,怎能打消北夏人的懷疑?
他抽出岐王給他的匕首,避開致命之處,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自己的身子。
溫熱緩緩湧出,很快浸濕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