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那一襲雪衣,看不見他臉上冰雪般凜然的神色。
但那清清朗朗,擲地有聲,縱窮盡三江四海之力也無法挽回的四個字,卻聲聲入耳,字字驚心。
“不要也罷!”
第二十二集 第七章 冰心傲骨
煙塵散盡,那人猶自立於高處,衣白如雪,神容卻冰冷勝雪,腰間冷劍,清寒於雪。
諸人如痴如醉,如震如怖。
良久,終有一人排眾而出,伏拜於地,高大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剛毅的面容帶著深深的悲涼無奈:“主上,成大業者豈可有婦人之仁,主上,你要對得起你的良心,不知可對得起你的歷代祖先、你慘死的父母兄弟,不知可對得起,無數戰死的將士,不知可對得起,這麼多年來,一直捨棄一切,追隨在你身旁的人,不知可對得起,十餘年前,那年僅六歲,被人挑在槍尖上,哀號了足足半日,方才死去的孩子。”
“鄭元化,你住口。”眼看著衛孤辰的臉色隨著這話語,漸漸蒼白冰冷,餘伯平忽的紅了眼睛,衝出去,一把揪起那人,抬手狠狠一記耳光打下去:“你怎麼敢對主上說出這樣的話,你還記不記得你是什麼身分。”
鄭元化不閃不避,硬吃了一記耳光,怔怔看著怒容滿面的餘伯平,忽的放聲痛哭起來:“餘大哥,我的心痛啊!這麼多年了,我們拚命,我們掙扎,我們忍辱求生,可不管我們做什麼,秦人的統治,越來越安如泰山,那個小皇帝,被越來越多的人奉為明君。我們的同件一個個死在我們身邊。我們的頭上白髮越來越多,我們越來越老,我們怕我們這輩子再也看不到,雁字旗再舉起來的一日,我們怕到了九泉之下,沒有顏面去見那些為了成全我們,而拚死作戰,直到最後一刻的兄弟。”
隨著他的大哭之聲,其他人無不神色黯然,漸漸落下淚。來即使是原本有些反對之意的,這時也大多神態寂寥地低下了頭。
鄭元化那麼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就像孩子般抱著餘伯平;痛哭不絕:“餘大哥,你夜夜不做噩夢嗎?你沒有看到那麼多兄弟在血泊裡哭泣嗎?餘大哥……”
餘伯平全身顫抖,舉起來的拳頭,無論如何揮不下去。
其他人也漸漸哭成一片。
在場諸人,哪一個怯懦怕死,又有誰天生邪惡。為了一個目標堅持了這麼久,在兄弟血戰時忍恥偷生;在親人喪命時,忍辱求存,躲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做著不為人知的事情。可無論多麼努力,成功的希望都渺不可及,無論多麼奮鬥,失敗從來都是必然的命運。
眼看著皺紋爬上曾英氣風發的面容,眼看著白髮漸漸把最後一根黑髮驅除,而希望,卻越來越遙遠,越來越黯淡。
誰不想挺胸站在陽光下,做堂堂正正的英雄,誰天生喜歡見不得人的手段,被指為小人。而天下至可悲的事,莫過於,你捨棄一切,你拼盡一切,你奉獻一切,卻註定永遠得不到回報。而你,明明知道,成功遙遙不可期,卻還是要繼續捨棄下去,繼續承擔下去。
莫蒼然哭倒在地:“主上,你還記得你的理想嗎?你還記得你一生所求的是什麼嗎,主上,我們都是庸劣之質,不能幫助主上太多,但求主上看在我們所有人的一片赤誠上……”
衛孤辰的臉色雪一般蒼白,他站在高處,看著所有哭倒於地的人,耳旁聽著莫蒼然的話,心中只餘冰雪寂然。
眼見得年長者哭拜相逼,年少的趙承風,終於忍耐不住了:“鄭叔叔,我知道你也是為了大家著想,可是,少主是蓋世英雄,怎麼能做這種事?”
鄭元化還不及開口,人群中就有一個面目剛毅的白髮老者冷喝道:“承風,不得無禮。”
趙承風一咬牙,一挺胸:“爹,不是兒子對長輩無禮,而是我不能坐視大家陷主上於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