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還不知道一個照面他已經被人揭了老底, 臉上勉強維持著笑意:「世子為何如此說?」
「哦, 大抵你說過的胡話太多自己也記不清,但我記性素來是不差的。」謝棠如道,「在虞州時你提及薛小姐也是分外情深意重非卿不娶。」
「還是我見識淺陋, 竟然不知沈公子的心意可以隨需要掰成數份?」
他語氣溫溫淡淡,但說出來的話卻格外氣人。
偏偏沈遇還沒有什麼好藉口反駁, 只能說:「我與薛姑娘並非世子所想那般。她對我只有折辱,我並非傻子, 怎會一心戀慕於她?」
「這麼說你很恨她?」謝棠如若有所思, 「難怪要將薛姑娘投入煙花柳巷之地。」
這年頭青樓雖然是官營,命令禁止做皮肉生意,只許聽歌賞舞,但是私底下的齷齪交易多著。
無論沈遇出於什麼考量, 將一個沒有依靠、一旦失了貞潔還不如去死的女子投入煙花柳巷,都未免顯得手段太卑劣了些。
沈遇臉色僵硬。
「沒有證據的話,世子不能亂說。」
無論是將薛慈宜從虞州擄走,還是讓她淪落風塵之地,這其中都沒有沾染過沈遇的手分毫,即使是皇家密探,也查不出半分證據。
他只是個光風霽月的讀書士子。
謝棠如猜得到他神情背後的想法,只覺得有些好笑。
或許對旁人來說,決斷需要證據,但是於他而言,並不需要。沈遇玩的這些花招,在他面前沒有意義。何況也不是所有行動都天衣無縫。
不過同沈遇計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倒也沒有必要,謝棠如在黃梨木扶手椅上坐下,淡青竹紋從衣衫下擺斜枝旁逸,風流雅緻。
屈起的指節在椅子扶手上叩出分外有節奏的聲響。
「沈公子想要同我做交易,也得先拿出來讓我滿意的籌碼。你應該知道——我實在不缺這一樁交易。」
他倒也好奇沈遇掌握了廢太子什麼秘密,如果能套出話來,也省了自己打探的功夫。
思及此處,謝棠如才多了點耐心。
「我保證這是一樁對世子來說絕對划算的交易,但是必須要世子先答應我,我才能說出來。」
沈遇衣袖下的手發緊。
「你要本世子答應你什麼?」謝棠如撐著臉,漫不經心地問。
「請世子在陛下面前為我引薦。」沈遇拱手垂眼,長睫遮住幽暗神色。
謝棠如一聽,便知道自己在虞州扮女子的那回,十成十地誤導了沈遇。他要是說什麼商清堯就聽什麼,朝廷上下早都是他的人了。
沈遇想要走舉薦的路子,是個好主意,可惜找錯了人。
「這不是什麼大事,待我見到陛下的時候替你提上兩句便是。」謝棠如應下。
——反正他十有八九很難再見到商清堯。
更進一步來說,即便他真提了,商清堯也未必會聽。
那可就不關他的事情了。
沈遇見他應得如此坦然,不由得抿了抿唇,斟酌著措辭,半吐半露地將訊息說出來:「廢太子聯手工部尚書,已有了萬全計劃,欲在不久之後的中秋宴上毒殺陛下,栽贓嫁禍給魏國公。」
謝棠如散漫的表情瞬間收攏,眸光沁出冷意。
這個計劃的重點,不在毒殺,而在魏國公。
如果他爹因為這種理由不明不白被處死,那南境舊部必亂,南境一亂,商清堯這個在京中根基頗淺的皇帝只怕會應接不暇。想混水摸魚的人也就能得償所願了。
這下他真是一點不意外為何沈遇偏偏找上了他,沒想到他爹這麼一大把年紀,還能平白無故頂上一口鍋。
至於商清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