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頭笑出聲:「是啊,是啊……天底下哪有不愛權勢、不貪錢財的人?只有林將軍是個傻的,人家都跟他說到那個份上,他還沒有聽懂,我也是個蠢貨,如果我早點想明白,就是死也要攔著他,哈哈哈哈……但八成沒用,他估計會一刀宰了我,然後去支援蘇大將軍。」
「阿鳶,你說,我還能怎麼辦呢?」他望著時纓,「我哪裡都回不去了,你和岐王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不……」時纓搖搖頭,「表兄,你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去。」
她對上林思歸的眼睛,抽出了藏在袖中、顧珏給她的那把匕首:「你是我的表兄,我無法看著你被人千刀萬剮,但你通敵叛國,已經是大梁的罪人,我也不能出於私心給你一條生路。那些死在北夏騎兵刀下的將士、妻離子散的家庭,我沒有權力替他們赦免你。」
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攥緊刀柄:「我親手送你上路,你見到舅父,好好跟他認個錯吧。然後你就安心等著,用不了多久,安國公府和孟家都會下去給你們磕頭謝罪。」
第77章 他輸得徹徹底底,卻甘拜……
慕濯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阿鳶, 不要衝動。」
時纓無言垂淚,用力咬著下唇,嘗到一絲血腥。
林思歸卻神色平靜, 笑意難得抵達眼底:「也好,阿鳶送我上路,我算是沒有遺憾了。只可惜, 我犯下滔天罪孽,已無顏面對林將軍,如果他知道……他絕不會原諒我。他一生都在守護大梁百姓,我卻讓他們流離失所、與親人朋友陰陽兩隔。」
他彷彿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醒來, 望著滿手無法洗刷的鮮血,再也回不到過去。
「動手吧,不要害怕,你一刀下去, 我就能解脫了。」林思歸語氣溫和, 落在時纓耳中, 就像小時候練習功夫,他總是對她說, 試試看,不要害怕。
她的手指無力地鬆開, 匕首掉落在地。
他是罪大惡極的北夏國師,卻也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表兄。
她和時維關係平平, 反而是表兄在她眼裡無異於親生兄長, 他比她年長十歲,會把她馱在肩上一陣風似的跑開,逗得她咯咯笑,還會和表姐一起帶她去西子湖泛舟, 回程的時候她困得顛三倒四,他便將她背在身後,踏著夕陽歸家,少年的肩背單薄卻安穩,她伏在上面,沉沉地睡著了。
可對於大梁、尤其靈州的將士和百姓而言,他是個罪無可恕的劊子手,三言兩語,就能調動北夏鐵騎傾巢而出,信手撥弄沙盤,便有不計其數的家庭支離破碎。
她無法代替死去的人原諒他,也沒臉勸他改邪歸正、將前塵恩怨一筆勾銷。
縱然她已經脫離安國公府,但終究是她的生身父母害他至此,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寬宏大量?
「阿鳶,你先冷靜一下,別做傻事。」慕濯將匕首插回刀鞘,扶著她站起,「你放心,只要你我不聲張,就無人知曉林兄的身份,沒我的命令,他們不敢碰他一根頭髮。」
時纓埋在他胸前,許久,平復呼吸,輕輕地點了點頭。
但她知道,他不過是安慰她罷了,以他公私分明的脾性,斷不會因為是她的表兄就網開一面。
他必須給麾下將士和靈州百姓一個交待,而且表兄的存在終歸是個隱患,夢裡那場惡戰猶在眼前,朔方軍付出了難以估量的代價,才打得北夏元氣大傷、至少十年無法東山再起。
若是十年前的表兄,她定會毫不猶豫地信任,但如今物是人非,打心底裡,她拿捏不準,表兄是當真萬念俱灰、但求一死,還是藏著後招,篤定她不忍殺他。
她甚至不敢割開捆綁他的繩子,因她不能拿營地這麼多將士的性命、以及靈州的未來冒險。
一宿未眠,又哭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