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馬翻。
只是這一些便如大海中的點點浪花,和這烏壓壓的大軍相比,不值一提。
固然是遺落了一地的屍體,足有千人之多,可是數萬的叛軍依舊氣勢如虹,距離城中剩下百丈、八十丈……六十丈……
即便是有三頭六臂,可是三百火銃手在這如螞蟻一般蜂擁而上的叛軍面前,依舊感到無力。
假若對方是五千人,或許可將其打得人仰馬翻,可是偏偏……
火銃手們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他們一向戰無不勝,自操練起來,跟著郝大人立下不少戰功,他們已經習慣了無往不利,可是如今,他們突然有一種無力感,縱然是他們再如何機械式的端著一隻只火銃,縱然是每一次都彈無虛發,縱使在城下已遺留下了不知多少屍首,可是他們卻是深知自己的火銃根本就無力阻擋這群奔騰而來的野獸。
“射!”
百戶們的眼睛都紅了,他們絕不容許失敗,一旦失敗,讓叛軍攻上城樓,就一切都完了,包括了他們現在的一切,他們所敬畏的郝大人,他們來之不易的幸福,甚至於他們漸漸增長起來的自尊心,也絕不容許他們如此。
謝濤穩穩地舉著長銃,放出了一銃。火銃上的後座力讓他的身子微微一顫,只是這微小的振幅,他早就習以為常,他白日操練,用火銃去擊殺敵人,即便是在夜裡,在那夢的深處,他依舊也在放銃,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一切。
從前的時候。他孤苦無依,吃了多少苦,現在已經記不清了,甚至可以說,他這是故意忘卻了自己的過去。過去的不堪回首,而在這裡。他得知了自己的價值。他開始有了過命的兄弟,有自己敬服和畏懼的人,同時,他體會到了尊嚴,得到了別人的尊重。
他眯著眼,看不到自己的鉛彈是否射中了叛軍。不過他可以肯定,若是不出意外,就在方才的一霎那,必定有一個該死的叛軍被擊斃。他來不及多想。又接過了一隻裝填好了的火銃,又是熟稔地架起了長銃。
他的視線直接緊盯在一個衣甲鮮明的叛軍身上,這個叛軍衝在最前,穿著一件與眾不同的鎧甲,顯然,這個人必定是個‘不小的人物’,可是在謝濤眼裡,這個人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敵人,這個不共戴天的敵人要殺死自己視之為父兄的郝大人,要踏平自己腳下的關隘,要屠戮自己的兄弟和朋友,要擊碎自己的尊嚴,要奪走自己的一切。
謝濤咬起了牙,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可以如此憤怒,長久的操練早已讓他麻木,他只懂得按郝大人和百戶的吩咐去做,跟著別人一起聽著口令,前進……後退……裝填火藥……舉銃……射擊……保養火銃……。
他突然不麻木了,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夾雜著憤恨,夾雜著仇怨,甚至夾雜著幾分不安,不,眼前的一切絕不能失去。他冷酷無情地放出了一銃。
砰……
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他耳中宛如美妙的音符,緊接著,他親眼看到那個人倒地。
殺人的感覺,謝濤其實早已麻木了,可是今天,他突然像是被電流一下子觸到了全身,這是一種痛快淋漓的感覺,人死了,這個雖然和自己不曾有過素面之緣的人已倒在血泊之中,可是謝濤第一次在遠距離的射擊中嘗試到了某種快感。
“射!散射……”
百戶官們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可是他們依舊還在不斷地呼喊,他們要讓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有他們還存在,這些年輕的銃手們才會有依託感。
砰砰砰……
一股濃濃的悲壯氣息瀰漫開來。
其實許多銃手們已經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竟是有點徒勞無功,固然他們射殺了不知多少敵人,可是依舊是沒有阻止叛軍的步伐。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