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自己也是不信。堅守定州城,便能為逃散的百姓和朱平安等人押運部分糧食回真定創造時間,廖勁達這是鐵了心要在定州血戰到底了。
廖勁達衝著朱平安拱拱手,“朱大人沒什麼事情的話,本官這就去徵調馬車,從速將糧草押運出城。盧督師那裡早就斷糧了,本官也是早就知道的。”
此時,刁貴哆嗦著雙手將數張寫滿了字跡的紙張呈遞給朱平安,“大人,小人所知,都在上面!”
膽戰心驚的看著朱平安和廖勁達一目十行的看完,刁貴這才仗著膽子說道:“兩位大人,您看,小人這……!”
朱平安微微頷首,“好了,去吧,一路順風!”
刁貴頓時大喜過望,連連作揖,轉身就往院外跑去。朱平安向著站在門口的成震使個眼色,成震的手馬上撫上了刀柄。
可還沒等成震迎上去,廖勁達已經一個箭步跟了上去,跑動中,已經將身上的佩劍抽了出來,不由分手便從身後將刁貴刺了一個透心涼。
刁貴捂住胸口,面孔煞白的廖勁達費盡力氣將劍刃抽了出來,站在原地吁吁喘氣。刁貴痛苦萬狀的扭回身來,手指朱平安和廖勁達,“為什麼?”
“這半月之內,定州城餓死了多少軍民,有什麼話,你下去向他們解釋吧!”不等朱平安開口,廖勁達便惡狠狠的說道。
朱平安點點頭,“沒錯,本官是答應過你,但廖大人的確沒說要繞過你!”
刁貴心有不甘的踉蹌著向著廖勁達奔來,剛一挪動腳步,身後的成震又是一刀,直接將其首級給砍了下來,又衝著他跌倒的屍身吐了口唾沫。
廖勁達逐漸適應了這血腥的氣息,面上的青澀和猶疑慢慢褪去,衝著朱平安點點頭,自去調配馬車裝運糧草。
城中的騾馬不多,也僅夠三十輛大車使用,百姓們齊齊動手,總算將近千石的糧食凍肉裝車,剩下的便無計可施了,只能交給廖勁達處理。
廖勁達則呵呵一笑,“曉諭全城,今日本官做東,請全城軍民大開朵頤!”軍民轟然而應,卻使得朱平安的心中一股酸澀,很不是滋味。
凌晨時分,三十輛馬車緩緩自南門駛出,朱平安安排王金髮和百餘名戰兵押運糧草先行離開,而大批的百姓也在此時攜帶著救命的糧食匆匆離城而去,但每個人在出城的時候,都是滿含熱淚的跪在城門處,向著不遠處的年輕的通判大人磕頭謝恩。廖勁達雖然眼含淚花,但還是滿面笑容的拱手道別。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廖勁達也催促著朱平安儘快上路。朱平安想了想,還是打算再勸一下廖勁達。大明的官吏見得多了,但像廖勁達這般滿是朝氣、毫無煙火氣的官員,朱平安還是第一次得見,雖然假設若干年之後,這廖勁達也許會變得和其他的官員一樣的市儈而自私,但至少現在的他是最為純真和質樸的,這也是未來的大明最需要的人才!一想到他要跟隨著這定州城同生共死,朱平安的心中實在是不忍。
廖勁達卻攔住了朱平安,根本沒有讓他將話說出來。“此時此刻,能與闔城軍民共赴守土之責,廖某已然是心滿意足,大人不必再勸了!”
話音未落,一名軍卒打馬而來,雖在數丈之外,已經開始高聲叫嚷:“大人,北門外十里處已見韃子游騎,北門鎮守遊擊請您速速前去指揮!”
一聽到此言,廖勁達頓時笑了笑。朝陽已經緩緩躍出地平線,廖勁達的笑容變得愈發燦爛,“人各有志,廖某既然選擇已定,就先和大人道聲珍重了!”
看著廖勁達鑑定的面孔,朱平安只能無奈的帶著數十名輔兵上馬出城。
厚重的城門就在身後緩緩關閉,朱平安一帶馬韁,戰馬打了個轉,又面向城門,看著微笑著的廖勁達在城門的縫隙中揮手向自己告別,朱平安只覺得胸口處的憋悶和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