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屈下了身子,禮儀周到、姿態端莊,在腦中的記憶翩躚而過中‐‐
她喊他,&ldo;表哥&rdo;
程愈也起了身,與她拱手作揖,還上一禮:&ldo;表妹。&rdo;
程宜看著燈火下,相對而站的兩人。一個是她的女兒,一個是她的侄子往日金童玉女般的兩人,如今過了幾個年歲,竟是越發相配了。
她面上的笑無需掩,也掩不住,只說上一句:&ldo;果然是長大了,還知道生分了。&rdo;她這話說完,卻是看向王昉,素來清雅而端莊的面容,這會卻帶著幾許揶揄:&ldo;往日你不是最喜歡跟在你景雲表哥身後?每回去你外祖家前,便要把你表哥念上好幾回有一回去得時候,你景雲表哥不在家,你還偷偷哭了好幾天呢。&rdo;
王昉面上&ldo;咻&rdo;得一下便紅了起來。
母親說得這些,她其實早已記不清楚了,那與她來說,不過是一段遙遠而模糊的記憶罷了。
只是此時入耳,又是在他的面前到底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
王昉不敢看程愈,只是與他又屈上一禮,便坐到了程宜身邊的位置,握著青黛新上的茶,低垂著眼慢慢喝著。
程愈笑了笑,他面容本就生得極好,如今在這燈火之下,越發襯得面如白玉。他也坐了回去,手撫平了青色衣袍,半側著身子,面上帶笑,聲音卻有些無奈,卻是與程宜說道:&ldo;那已是許久以前的事了,虧您還記著。&rdo;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雙清潤的眼滑過那個依舊半垂著臉、身穿胭脂紅上襖的小姑娘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可以看到她清波瀲灩的杏眼,粉面帶羞的臉頰,還有那微微翹起的鼻尖上掛著幾許汗珠。
他的小丫頭,長大了。
程宜自知理虧,便笑著說了旁的話頭。
她半側著臉,與王昉說道,話裡話間自然是帶著一股高興:&ldo;陶陶可知道你表哥是今年北直隸鄉試第一?他這回來,便是去國子監入學的。&rdo;
王昉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抬了臉看向程愈。
她方才波動的情緒如今已化為虛無,這會是真心實意恭喜著他:&ldo;恭喜表哥。&rdo;
程愈的面上依舊掛著如三月春風的笑:&ldo;多謝表妹&rdo;
他說到這,看向王衍,便又說了句:&ldo;阿衍也很厲害,族學中的幾位先生常誇讚他,便連祖父也曾說阿衍敏學聰穎。&rdo;
程宜一聽,眼裡便更亮了。
她出自書香世家,如今雖入了國公府,生下的兒子往後便是沒什麼作為,也能世襲那國公爺的位置。只是為人母者,總歸是盼著自己的孩子是個出色的
她想到這,卻有些猶疑說道:&ldo;程家族學比起外間的學府、西席自然要好不少。原還想著打今年開始便讓他留在金陵,如今想來&rdo;
程愈知曉她心中的想法,便笑著接了話,溫聲而言:&ldo;姑母不必擔心,阿衍聰穎,只要他固守本心在哪都是一樣的。恰好早年啟蒙我的徐先生如今也來了金陵,若您與姑父覺得不錯,倒也可以讓阿衍去拜他為先生。&rdo;
徐先生,徐子夷
王昉握著茶盞的手一頓,她是知道這個人的,那是一個真正的天縱之才。他未至弱冠便已金榜題名,三入仕三棄仕,棄富貴復命,如閒雲野鶴,廣遊天下
他是多少讀書人心中的神,也是多少為官者心中的惡。
可王昉知道他,卻是因為元康十二年,他寫了一篇&ldo;天子無為,宦官當政&rdo;而被錦衣衛誅殺。
她握著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