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裡的貨架上被取下來,脖子上鬆脫的蝴蝶結被繫了回去,閃著豔豔的紅色。
乾燥的地上忽地被頂起一個小包,一朵又一朵潔白的百合花簇簇冒了出來,在風中輕輕晃動,甚至引來了幾隻蝴蝶停在上面。
維利退後一步,注視了一會兒眼前的一切,才朗聲開口:
“出來吧。”
悄無聲息般,一個透明的身影就站在了他的背後,維利卻絲毫不感到意外。
松尾良平……在他被帶走前,曾喊道:
“我看見了,你們把——”
儘管因為契約的緣故,他沒能說出來,但維利能猜到他的未盡之意。
——我看見了,你們把幽靈帶走了。
本以為他那時候已經被打擊到了失魂落魄,沒想到竟然注意到了這件事。
不過實際上,與其說是他們把“吉田悠太”帶走,不如說是對方主動跟了上來。
還只跟著他。
維利沒有轉身去看他,而是靜靜凝視著墓碑上的照片,那面容與身後幽靈別無二致,輕聲問道:
“你為什麼離開了校舍?”
從之前吉田悠太的話語裡就能聽出來,他並非是被束縛在了舊校舍內,而是主動選擇留在那裡,從沒想過出去。
“我不是說過嗎?我想和你契約。”
男孩的聲音在空曠的荒野有些悠遠,好像已經預料到了維利的拒絕,他不停歇地說著:
“在校舍裡,其實到最後,我也沒聽懂你們在說什麼。只知道好像是老師做了錯事,而阿輝再也不會來找我玩了。”
“……我一直很寂寞。不想一個人待在空空的房間內,只有和人說話,心裡才會高興起來。”
“可是熱鬧過後,留下的是更深的孤獨。”
“其實……不止是老師,我也做了錯事,對嗎?”他像一個真正的孩子一樣去問維利,“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我隱隱有種預感,你們嘴裡說的那個‘吉田悠太’,老師真正的好朋友,實際上根本不是我。”
“我只是個……孤零零的妖異而已。”
“夕見師,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救了阿輝。”
他不知道維利的真名,因此只能用這樣的稱呼喊他。
“現在,可以請你也幫幫我嗎?”
“……”
維利終於轉過了身,與這雙腳微微懸空的幽靈對視,良久後嘆了口氣。
妖異是沒有眼淚的。因此,“吉田悠太”雖然看上去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眼眶處卻仍是乾涸的。
維利想起在隱湯居外,雪村雅司給自己說的,關於處理妖異的三個選擇。
殺了它、帶走它與放了它。
第一個選項先否決,維利反感對引頸受戮的羔羊下手。
第二個選項……以“吉田悠太”的能力,若是封印之後帶去調查局,估計沒人會願意契約這麼弱小的妖異。維利也不想將他關起來,孤獨地守著夕見師的到來。
如果說放了他……那難道不是看悲劇再一次重演嗎?吉田悠太的能力對夕見師來說很沒用,但對普通人來說卻已經屬於超自然的範圍。
一個無法分辨善惡的能力者,若是被利用,那結果是慘烈的。
就如今天的事一樣。
但好在,維利並不是普通的夕見師,他還有第四個選擇。
想起在第二個世界所經歷的一切,那個為孩子犧牲一切的母親,維利輕輕閉上了眼睛。
熟悉的法杖出現在他手中,當少年再睜開眼時,目光灼灼,彷彿星辰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