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小趙和我們一起去定海——她媽媽帶她去看腳傷,順便去看望一下嬸嬸。”
1997年12月12日
六點半,我和阿堅乘計程車趕往泗礁碼頭。距離上船處五十米遠,有一座盲腸一樣短的橋,橋頭立著一間崗亭,遠看像只兀鷹,當我們的車子駛近時,崗亭裡伸出一隻毛絨絨的手,司機遞給它三元錢,它才慢騰騰地縮回去。司機把車子開過小橋,在一扇鐵柵欄門前停下來。柵欄那邊,就是上船的碼頭。
“車子要過柵欄,還得付一元錢。”阿堅說。
真是苛捐雜稅。同樣一艘高速輪,從定海到泗礁每張船票只需七十元錢,從泗礁到定海則要八十元五角,其中新增加的十元是“海島綜合基礎設施建設費”,五角是“送票費”。
我們買了票,在鐵柵欄門前等候小趙母女。中巴一輛接一輛地從菜園方向開過來,沒過那座小橋就停住下客。乘客們剛下車就開始飛奔,因為輪船的汽笛已經拉響了。阿堅翹首顧盼,在飛奔的人群中尋找小趙母女。終於,她們出現了——在飛奔的人群中,她們像兩隻可愛的小鳥不慌不忙地踱過來,走到我們面前。小趙朝阿堅嫣然一笑,她的媽媽則板著一張高貴的臉孔,目不斜視地走過我們身邊,徑直走進那扇鐵柵欄門。
還未坐穩,輪船就開了。阿堅和小趙坐在一排,遺憾的是他倆之間穩穩地端坐著一言不發的趙老夫人,阿堅和老夫人之間還隔著一條過道。我獨自一人坐在前排,在漫長的旅程中,我只能聽見小趙母女的說話聲。阿堅靜坐著,表情陰鬱。
輪船航行了三個小時,停泊在定海西碼頭。上了岸,阿堅叫了一輛計程車。
“我乘中巴去。”老夫人說。
“計程車方便些。”阿堅說。
在女兒的攙扶下,老夫人極不情願地坐上了計程車。我坐副駕駛位。他們三人坐後排,但彼此如同陌路人。老夫人不習慣車裡的氣味,用衣服把整個腦袋包了個嚴嚴實實。
車子剛進定海,老夫人就要求下車。阿堅說:“我把你送到嬸嬸家門口。”
“我坐黃包車去。”老夫人說。
阿堅沒有辦法,讓母女倆在汽車站下了車。
小趙的媽媽不喜歡阿堅。有一次,她以絕食威脅女兒與阿堅斷絕關係。誰叫阿堅自己出身不好,又不去賺大錢呢。
計程車把我們送到市中級法院的門口。旭光在辦公室裡。
明天是星期六,阿堅要去鄉下喝喜酒,旭光也要去沈家門喝喜酒——真是個大喜的日子,我想,我還是回杭州吧。我問旭光下午有沒有去杭州的長途班車。
“你急什麼,”旭光說,“多呆幾天,我還要帶你去東極島呢。”
“我已經出來很久了。”我說。
“有什麼關係!”
“可是我想回去了。”
“你就這樣回去了,你不覺得沒完成原定的計劃嗎?”
是啊,我雖然坐了幾個小時的輪船,去了幾個小島,但這距離我定下的目標還非常遙遠。在舟山這幾天,我看到了什麼?我瞭解舟山的海島,舟山的漁民嗎?我真切地感受到另一種生活了嗎?來舟山這麼多天,我天天巴望著出海,可總是達不到目的。我希望能夠深入到舟山的深處去,卻一直像個懶散的旅遊者爬行在舟山生活的表面。
“你來了還不到半個月呢,”旭光說,“我已經向領導請了四天假。這次我要陪你去東極。”
我從長塗買回的硬糕還放在阿堅那裡。我想從他那裡拿了硬糕就去長途汽車站。可是阿堅予以斷然拒絕:
“等你從東極回來,再給你硬糕。”
我說:“硬糕我是一定要拿走的。”
阿堅說:“地理書上是這樣介紹東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