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矮櫃旁,不留痕跡地微微側身,注意力馬上被那略顯憂鬱的眼眸牽引著看向窗外。這是經過精密計算的陰謀,在這麼短的時間奪取別人的警戒心,然後趁著別人一個不留神,了結對方。
連自己也被騙了。
朔夜失手了,但潘烈光不覺得朔夜會失手。而剛剛講的,一定都是真心話,沒有半句虛言。
這個人只能對即將失去生命的人講真心話。
「朔夜。」潘烈光清楚聽到自己的聲調在發抖。「你要殺我?」
「……我失手了。」朔夜抿了抿唇,彎腰撿起剪刀,放在矮櫃子上。潘烈光看到朔夜抬手捂住臉,沉重壓抑的氣氛席捲而來。
『否則,善良將離我們而去。』
「對不起……嚇到你了。」
不,不是失手啊,朔夜。是失手的話,你又為什麼要道歉呢?潘烈光努力順著呼吸,想讓自己鎮定一點。
沒事的,沒事的。那不是失手,朔夜不會失手。他是被善良打敗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善良。
即使自己很痛苦,但他仍盡全力保全別人。他……打從心底不願傷害任何人。
即使生存本能的判斷是要他殺了他。
「朔夜,我懂凌耀為什麼愛你了。」
朔夜苦笑,腰身一軟跌入椅子。「可是我不懂。」
身體可以動了,潘烈光轉過身來。「凌耀懂你,他愛你。你應該面對他,別再瞞他了。」
無力地仰起臉,朔夜覺得全身發冷。唇角卻揚起冷漠的笑。「你不打算告訴他嗎?我是殺手。」抬手指著計算機,「我殺了他爸爸。」
潘烈光餘悸猶存地瞥了眼放在矮櫃子上的剪刀。遠離黑暗這麼多年,原來自己也會害怕。
「我剛剛說了,我自私。我不想幹涉你們的事。所以我不會說。」
「呵呵……」殊不知朔夜竟笑了,眼淚卻滑了下來。他狼狽地抬手遮住眼睛,努力擠出聲音。「那我該謝謝你了……謝謝你。」
潘烈光巧無生息地離開,留給朔夜一個安靜絕望的空間。
又多了一個要瞞住愛人的事了啊。他知道炎凌耀忍得很辛苦,但他就是需要炎凌耀這種刻意不聞不問的溫柔。唯有如此,他們的愛情才能若無其事地繼續下去。
好痛苦,心臟一陣一陣緊縮,又好像要炸開一樣。
炎凌耀溫柔得太過分了。幾乎沒有人在熱戀期時,能夠忍著不去了解愛人的一切。更不用說是如他這樣佔有慾極強的人。
「真是委屈你了……謝謝你這麼愛我。」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無聲滑下。
我也好愛你。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愛到無所不用其極地瞞著你。
「如果我刻意要瞞你……你又怎麼可能知道呢?」
炎凌耀是個初出社會,正要大顯光芒的優秀男孩。而他,是在黑暗中打滾多年才存活過來的陰沉男子。在關係上,誰能壓制誰很明顯,卻讓朔夜悶到喘不過氣。
太溫柔了……讓人窒息的溫柔,卻是兩人的關係最需要的。
「可是你不可能懂啊……」
炎凌耀知道的話,一定不會原諒他的。那些甜言蜜語,那些溫柔呵護,那些有點霸道的任性,都會灰飛煙滅。
為什麼他要承受這些?而炎凌耀……為什麼要承受這些?炎凌耀明明可以安穩地過日子,安穩地衝事業,安穩地邁向巔峰。
炎凌耀是在正常溫暖的社會里長大的,為什麼會與他扯上關係?炎凌耀應該找個單純的男孩或女孩,在有力的支援下朝目標前進。他懂他在事業上的野心,也曾幻想過炎凌耀站在巔峰時朝他伸出手的樣子。
都是他的錯。
如果他不是殺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