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族的事,我放歸高家娘子,甘願被逐出杜陵,原是想著我自選定了要走的路,不牽連他人,不想還是因一己私情將你帶進了險境,皆怪我太過自私。故即便你守孝期滿,我也不會娶你。若事敗了,你便與我無任何關聯,你可自回江都,我已明示了劉管事,真有那一日,江都的產業悉數留予你。”
“你要改天換日,我便陪你助你,你為的是天下蒼生,我卻沒有如此胸襟,所為的只有你而已。你既摒絕了所有人,只將我一人帶進險境,那即便不娶我,我也是日夜跟隨在你身邊,脫不了干係的人。”突然之間,她就起了執念,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出,抬手揪住他的衣領,湊過身去,目光直逼著他的眼睛說:“我要那些產業作甚,初到江都時你曾說過,往後無論去哪裡,都要將我牢牢栓在身邊,我會一直記著。你若不想將我一起帶去陰曹地府,便迫著自己好生活著。”
杜如晦呵呵笑起來,“我看的果然不錯,你確是與別不同,自小便是。”穆清卻不理會他,只一味問他,“你可應了我?”他揚眉笑點了一下頭,不等她反應,便順勢往她的唇上湊去,她忽受驚嚇,鬆開揪著他衣領的手,人往後躲去,正碰到了車壁,轉瞬整個人已被他牢牢鉗制在車壁上,不得動彈,直到他自覺將難自控,方才離了她的口唇,靠著對面的車壁,閉了眼,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從胸中撥出。待平穩了呼吸,側頭看到她微紅著臉,地頭端坐,手按著心口,呼吸細微急促。他猛然驚覺,不知從何時起,她竟褪去了原本的嬌憨稚氣,似乎快速地日漸成長,並開始從內裡透出不一樣的氣息,彷彿帶著光亮,或許終有一日,這光亮會變得璨如白日。
第一十九日清早,阿達在車前揚聲道:“加緊些,今日正午便可到東都。”眾人熬受了一路,聽聞這一句,皆振奮起來,一路行得甚是順暢。未及正午,車外的景緻一改之前的荒蠻頹勢,慢慢熱鬧繁盛起來,彷彿從死寂的地府,逐步走回暖意融融的人世,就連那道兩邊的槐樹和銀杏的黃葉,也不見絲毫秋日蕭瑟之氣,被陽光照過,反而成了金碧輝煌的圍屏。
再行一段,黃土夯實的路面,成了大石鋪就的路,車馳得又快又穩。杜如晦撩起前面的簾幕,遠遠地已能望見巍峨的城樓。過了寬闊的護城河,有兵丁上前驗查過無異便放行了。真正進了城門,那景象才叫穆清驚詫得無法言語。寬闊的主道由整塊巨石磚鋪就路面,並排可行七八駕馬車有餘,寬過漕河的洛水穿城而過。兩邊三百步便成一坊,坊坊相連。坊間店肆林立,時聞鼓樂聲起,樓房鱗次櫛比,往來人群多衣著鮮亮名貴,甚至一些女子不戴帷帽遮掩,大大方方地行於坊間。都說江都繁榮,如今看來卻是不及東都一角,世間所有的隆昌繁茂盡集於這一城中。只這一城,幾乎耗盡了周邊數十郡的人丁,穆清忽覺得東都是一座海市蜃樓幻化的城,出現在一片無垠的死寂中,飄忽不定,隨時幻滅。
馬車行入南市,亦是打磨過的石磚鋪地,每相鄰的兩坊間有可容四駕馬車並行的路道,他們這五駕馬車攜著風塵而來,引起路人的目光,路邊店肆裡的人探出頭來望一眼,便若無其事地各做各的營生,並不過多關注。慢慢地駛過南市,眼前一尊高大巍峨的坊門,名為思順坊。坊內房屋的門皆向裡開,多為高牆深院,比之方才路過的市坊,此處更為幽靜齊整。
最終馬車在一處宅子門前停駐。杜如晦先撩袍跳下車,待阿達定好車軔,擺好踏腳的木凳,他才伸手攙引著穆清下車,穆清抬頭看了看,宅子的大門並不寬闊,簡單幹淨,一名老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