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法事已畢。穆清辭謝了住持,戴上帷帽走出普法寺的山門。出了寺門,見門口的巨大槐樹下,站著的正是那位杜監事,背對著寺門和大道。“那邊樹下的似是杜監事,我們可要上前去……”阿柳低頭輕聲說。
“若他未看見我們,便只當不知,左右並不從他那條道走。”按說杜淹是杜如晦的叔父,道理上穆清也該主動上前問候,可她總覺著不願與他多言語交面,一則是因為回吳郡途中的所見所聞,杜如晦對這位叔父的評價,都清楚的告訴她杜淹的品質操行並不貴重,她亦不願與之有什麼往來,二則,自見了第一面之後,穆清便覺得他看她的目光奇怪,似有所圖,卻不能確準,怕是自己多心,但更怕心中的感覺應驗了,故她儘可能避著些。
眼下想避,卻是來不及了。杜淹遠遠的喊了一聲,“顧娘子。”穆清皺了皺眉頭,再也不能裝作沒看見一般,只得駐了腳步,站定回身。隔了帷帽,見杜淹快步向這邊走來,滿臉笑意,穆清無可奈何,行了禮,喚一聲“杜監事”。
“怎無車馬來接?在下送七娘歸家可好?”杜淹向四周看了看說。
“怎敢勞動杜監事。這便是要折煞七娘了。本也不遠,幾步路而已。”穆清忙辭讓。
不料杜淹並不放棄,“年輕的娘子自走在外只怕不妥,且不說這毒辣日頭下暑氣重,曬壞了不好,單說現下流民四躥,見一位單身行走的大家娘子,若是生出一些歹念來,豈不危險?”
“七娘多謝杜監事關懷。”穆清心中暗道,流民四躥的話你也能順暢說出口,拜誰人所賜?又是誰在助紂為虐,真真是可惡又可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退後一步又是一禮,“杜監事此言就差了,如今太平盛世,聖上幾次巡幸江南,哪一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聖駕時常親臨之地為非作歹?只怕是杜監事多慮了。”
婉轉柔和的幾句話,杜淹聽了心中驚訝,這小女子,輕巧巧的幾句,看似婦人的無知之談,體味之下,竟是搬出聖駕,將話壓下來,叫人動彈不得,還口無力。杜淹不禁暗暗勾起唇,帶了一絲意味地笑起來。
看著他這般的笑容,穆清有些厭惡心煩,不覺微微加重了些口氣,“況且七娘本也不是什麼大家娘子,只是出生於一般人家。那些普通市井人家的女孩兒在街市上走得,七娘自然也走得。若非要作柔弱不勝日曬之態,倒是七娘矯情了。”
這邊穆清正說著,只覺得後背的衣服被阿柳輕輕往右邊扯了兩下,轉過目光,右邊道上一個*歲的女孩子風風火火的跑來,後面跟著個小丫鬟急吁吁地攆著。於是她笑開了眉頭,轉向杜淹,“七娘原與家中姊妹有約,這邊先行告辭了。”阿柳早心領神會,快步上前去喚住英華。
杜淹挑眉一笑,側開半步,說了聲“請便”,卻並不走開,只站在原地,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向右邊道走去。素來以為江南女子勝在體貌嬌怯溫婉,性子卻是平淡枯乏,未料這位在顧家身份低微且不惹人注意的女孩子,竟是如此有趣,如此倒叫他無法丟開手去。
☆、第二十章 年少有志(一)
年少有志(一)
英華一路往普法寺小跑來,小丫鬟跟在後頭邊喘邊跟著跑,也難為她能一路攆過來,跑的兩頰通紅,衣服都被汗浸透。
聽到阿柳喚她,便收了腳,調勻呼吸。“怎跑得這樣急,這大熱天的,仔細中了暑氣。”穆清拉了她向前走了一段,走到一棵蔭冠茂密的大樹下,掏出絹帕,細細拭去她額上和臉龐邊的汗,看她的面色似是賭著氣。
也不待穆清開口詢問,她自己先忿忿道:“大伯父家的十郎他們,好生可惡。平日裡一同習練,拳腳上勝不過,便總在言語上欺壓人,盡端著身份,說我出身卑微,原不配與他們在一處的,又是女兒家,是萬不可能出去建功立業的,若是不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