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由暗動。
及到高密長公主選定的吉日之前一日,穆清命府中六名御賜宮人換了素淨衣裙,摘去金玉髮飾,每人只用銀簪銀髮釘等素樸頭面,告誡了禮佛規矩,令她們好生跟著一同去抄幾日經。
這幾人初聽聞穆清應高密長公主之邀,要往宣平坊的尼寺中住上十日,原以為她不在府中,正能得機親近杜如晦,皆暗自歡喜。乍一聽穆清竟要她們同往,除開陸阿原外餘者皆滿心的不情願直往面上溢。
穆清沉下臉,擺出平素少有的峻厲訓誡道:“抄經固然辛苦,尼寺房舍住著也不如府中愜意,更要日日茹素。須知,咱們此次是為聖上生母抄經祈福,這樣的機緣,無上榮光,十方功德,若不是因你們皆出自宮廷,知書識禮,又個個都識文斷字,胸懷錦繡,這體面好事哪裡又輪得到這裡?你們豈有不願的?莫說咱們這些人,便是高密長公主那樣的嫡皇親,也是同咱們一樣的住行吃食,她尚且無怨,你們倒敢心存埋怨!”
眾人只得埋頭強壓住心間的不滿失落,依言回各自院中備下。
能躲個清閒固然是好。可穆清念及自己不在府中看顧,只怕他又要通宵達旦地處理政事,膳食上也胡亂對付,直要將他自己的身子糟蹋足十日,不免又要牽腸掛肚。出門這日,一大清早天未亮便起身吩咐這個,叮囑那個。明知家中僕眾又有哪一個敢擾他。不過是白白多唸叨的那幾句話。
這日出門早,正是要與杜如晦一同出坊。穆清在正房換上一襲月白束胸襦裙,配了湖藍的寶相花紋路的衫子。素素淨淨地出正屋門往前院去。杜如晦先她一步在前院正廳候等。
穆清尚未進正廳,便聽得一把哀哀慼戚的嬌軟嗓音訴道:“奴自知死罪,可萬不敢汙了佛門淨地……”
又聽心不在焉的一聲敷衍,“且與你們夫人打商議去罷。”
穆清抬腳跨進門。卻見杜如晦手中執著一卷邸報,深鎖了眉頭一目十行地在閱看。一名宮人跪在地下,滿面病容復加愁容,襯得一張小臉慘白無色。
杜如晦見她進來,抖了抖手中的邸報。如釋重負,“聖上終是準了。”
“準了甚麼?”穆清湊過臉來。
“在租調之間加一個‘庸’,可以納絹代替徭役。使得男丁有餘力可使在農桑事上,以確保租調不斷。國庫充盈。”杜如晦鬆開先頭鎖住的眉頭,顯得尤為高興,“戶部利落,那胡家大郎亦是個得力的,此事到底是促成了,總算完了戶部的差事,自此我便撂開戶部,可安心兵部與吏選。”
穆清愣了一愣,方憶起去歲秋日,城郊村莊中暗訪的事來,自己過後幾乎不記得那日的事,原來他竟是為此勞心了數月。瞧著他眼底新增的幾道細紋,隨著他的笑顏愈發的深刻,忽然之間穆清極想伸出手去撫觸他的臉龐,只礙於正廳內尚有幾名宮人,便只將垂著的手捏了捏拳,作罷了。
“我不在這幾日,千萬要留意保養,我可吩咐了四郎來盯你。阿爹在家有無用膳,有無宿在書房裡頭,小孩子不會渾說,十日後定是一五一十地講予我知。”穆清要挾地晃了晃頭,突然意識到地下還跪著一位,忙轉過身,“哎,這是……怎麼說的?好好的如何又跪在此處?”
那宮人幾欲昏死過去,捂著肚腹咬牙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婢子上前附在穆清耳旁低語兩句,原是葵水所致腹痛。穆清命人攙扶起她,隨手扣了扣她的手腕,隱約覺得脈象沉緊,再看她的面色形態,暗猜是私下服用過陰寒之物,說不得是為能留在府中有意為之。
她瞥了杜如晦一眼,想著那宮人畢竟是雲英未嫁的小娘子,多少有些尷尬,遂避諱著道:“淨慈尼寺新升座的慧通尼師,聽聞她善治婦人病,常施善於坊間鄰里的婦人娘子,也是機緣到了,恰能請慧通尼師診上一診。只咱們抄經焚香時,你莫觸碰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