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全了:少年失去父母;青春失去配偶;老年不但無子,而且還傳說生活沒著落,和賈寶玉一起淪為乞丐——我簡直不敢想象腦海裡的那一幕是怎樣的情景!我對自己說,要學習史湘雲的性格,開朗些,大氣些,豪爽些,看開些……但是我也對自己說,呵呵,千萬千萬,不敢有史湘雲的命運呀……
我對史湘雲的忌諱,也在於她的名字。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名字叫“雲“,就是叫“霞”,“ 雲” 就是“霞”。我國著名的文學家茅盾的女兒叫沈霞,由於一次醫療事故,年輕的時候就死了。死了以後,沈老很悲傷,自責自己給女兒起名叫“霞”不好。他認為這一切是宿命!他對自己老伴說,霞固然很好,很可愛,燦爛明媚的,但是霞一般只在日初出和日將落的時分出現;日已出或者日已落,霞則頓時魂飛魄散;女兒的短命,就是應了“霞”的讖……我以前沒有聽過這種詮釋,但聽過之後,就深信不疑了:史湘雲生命的黃金時段、快樂時光,不也就是像“霞”一樣短暫麼?
人的命運遭際,也許與才華有關。《紅樓夢》中的女子,個個都是有才華的;才華大的,災難就多。這就好像是森林裡的一棵大樹:成材了,迎來的往往不是讚譽,而是要奪取它生命的刀斧;即使成為支撐摩天大廈的柱子又怎樣呢?一輩子都在承受沉重的負荷,不能喘口氣,也不能離開——即使想輪迴,也困難。才華是苦難的淵源。史湘雲的才氣是夠大的了,所以史湘雲的災難也就比其他人更多更慘:林黛玉、薛寶釵、王熙鳳、賈探春……雖則同是薄命簿中的女子,但她們還都是享受過人間富貴的,想來也不算是白活一回的,史湘雲算什麼?在孃家受氣不自由;好容易嫁得良婿,卻不幸中途岐路;後雖遇得賈寶玉,卻是賈府破敗之後,賈寶玉生計無著之際……
由此我又想到人類的歷史,也許就是不斷錘鍊、砥礪人才的歷史,不斷傷害、摧殘、抨擊、戕殺人才的歷史——使用也是一種傷害——縱觀那些皇帝老兒怎樣駕馭和控制臣子的謀略,也就自然明白了。然而史湘雲所遭受的,或許只是天災;和歷史上那些忠烈志士,那些文臣武將相比,基本上還沒有人禍作祟,也算是較為幸運的了,為此我也為史湘雲感到慶幸——但這種慶幸,是多麼地讓人時時感到悲涼的那種慶幸啊。
史湘雲的身上,有我們所向往的文人騷客的影子。坦蕩,豪爽,灑脫,曠達,有才情,不計小節……與這樣的人在一起,是不會感到任何的寂寞的,更不會感到任何的不快樂的。史湘雲的性格和性情,實在是一個符號——一個做朋友的理想的模板和符號——但說到底,她的性格和性情其實是我們自己內心的一種嚮往,我們願意自己有那樣的性格,也願意自己有那樣性格的朋友。“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這是史湘雲的寫照,我想這豈不是我們大家——尤其是有一點文人情懷的——人們的追求麼?
有人撰文說,如果讓他在金陵十二釵中選擇一個女子做自己的愛人的話,他選擇史湘雲。他的原因是史湘雲受過苦,所以不嬌嫩,吃得苦,耐得貧窮的寂寞和淒涼。我想他的選擇可能是對的,但是我又萬分地鄙夷他這樣選擇的理由。因為我想到了仙人掌。仙人掌是十分耐旱的,長在農家牆頭上都能活下來——但我們不能因為仙人掌耐旱,就故意地把它種植在牆頭上,不給它供養水分,讓它忍受無水的乾渴和煎熬。選擇愛人的本意,是給予,是奉獻愛人以更多更大的幸福和快樂的,我們不能把愛人的好處,作為自己放棄義務,推卸責任的理由。
我崇尚這樣的愛情:當我向我的愛人求婚的時候,我滿懷信心:“嫁給我吧,相信我,我能給你幸福!”而婚後,我一直努力地做;永不放棄地做;持之以恆地做——我的願望是想證明——我愛人的選擇沒有錯,我有這個能力——但如果在我經過努力之後我的願望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