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南坐直了身子,輕輕“啊”了一聲:“可是那個時候,陳叔叔不是身體不好麼?”
“所以,他才恨我吧。”許彥海緩緩的說,“可你偏偏不聽話,後來你們在一起很久,他對你很好,我才把那個心思看淡了。”
佳南心底五味陳雜,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原來如此,驕傲如陳綏寧,也有一段狼狽不堪的時間——就是那個時候,OME的重擔全部落在他肩上,父親又臥病在床。他又知道了許彥海和自己母親有了什麼,卻不得不委曲求全。
那麼……他接近自己,是真的,帶著目的的。佳南想起那段時光,她以為是純白無暇的時光,只是覺得諷刺——其實她早就隱隱知道了,甚至問過陳綏寧,可他不置可否的樣子,總讓她恍惚覺得,哪怕有那麼短暫的一瞬,他待自己是真心的——原來沒有,連絲毫都沒有。
可是許佳南,你現在還要這些奢侈的“真心”做什麼呢?它們充其量……也只是讓你在他身邊虛以委蛇的時候,不會那麼反感罷了……佳南垂著目光,小心的掩飾起表情,靜靜的聽父親說話。
“小囡,那天打了你,還疼不疼?”許彥海看著女兒的目光漸漸柔和,“爸爸知道你的辛苦,只是那天……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佳南的笑有幾分澀然,卻強打起精神安慰父親:“爸爸,我現在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頓了頓,似是為了提醒自己,語氣變得冷靜,“我一直沒有忘記他對許家做的一切,爸爸,我沒有忘記。”
許彥海看著女兒,眼神蒼老,卻又幽深,靜靜的握住了她的手:“小囡,你恨爸爸麼?”
她只是搖頭。
“那你還愛他嗎?”
她笑得有些愴然:“怎麼可能。”
輕而柔和的四個字,她說得並不艱難,卻想起那枚樸素的戒指,想起那個雪夜,他用自己的大衣裹住自己,天地靜默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許彥海卻只是笑,有些詭異,也有些殘酷。
“小囡,爸爸的身體一直很好,你出國去散心的時候,忽然大病了一場,你知道原因麼?”
佳南有些疑惑的看著父親,接過了那一疊醫藥報告,一張張的翻下去,直到看完,指尖微顫,良久,暖氣開得極足的夜晚,竟有些難以剋制的想要發抖。
父親最初只是小病,並未放在心上,高醫生又是家庭醫生,一直熟識,極為信任。誰會懷疑他更換了藥物,許彥海才纏綿病榻,直到最嚴重的那次昏迷。
“難怪高醫生很快就出國了……”佳南喃喃的說,震驚過後,先前那一絲軟弱和愴然,完完全全的,被深不見底的恨意取代。
許彥海聲音陡然變高:“許佳南,你給我發誓,你不會再和他在一起!”
“我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佳南平復了呼吸,一字一句的對父親說,“他做的這些,我會向他討回來。”
她離開的時候,腳步還有些無力的虛浮,這些日子陳綏寧對自己的百依百順,若說沒有讓自己產生分毫的遲疑,那是假話。可是此刻,她只是慶幸自己一步步的走來了,沒有心軟,沒有回頭。
而房間內,沈容站在許彥海的床邊,微微俯身,聲音有些不穩:“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許彥海看了沈容一眼,嘆了口氣:“阿容,以後你就知道了。”
開完會,秘書與陳綏寧確認了排得極滿的行程,OME的大股東,他要一一約見。今日商務午餐的物件,趙漢聲便是OME的大股東之一,出了名的低調隱形,極少參與董事會管理,不介入內部事務,只取紅利。
門口進來的老人精神矍鑠,極為健朗,一見面就招呼說:“綏寧,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