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知自己所為何事,更不知自己該去往哪裡。
此時又聽得圖招財問起自己,恍惚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答。
圖招財見此,取了一個酒盞,道:“來,與我一喝,同消這千古難解之愁。”
濁酒倒入酒盞之中,酒香蔓延。
秦崢抬眸望向細眸朦朧的圖招財,收回心神,卻是搖頭道:“不喝。”
酒或能消愁,可是卻亦能讓人酒後亂性。
若是一個俊朗男兒在此也就罷了,偏偏是這圖招財……
當下秦崢縮回手,取了一旁的酒罈子,抱起來,起身離開。
圖招財正喝著時,這酒罈卻被秦崢搶去,便喊道:“喂,你……”
可是還未曾說話,秦崢已經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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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斜插,秦崢抱著酒罈子,一路馬蹄輕揚,踩踏著這積滿的落葉,來到敦陽城外一處山林裡。此處因著下了秋雨,人跡稀少,只有偶爾遠處官路上傳來馬蹄聲或者悠揚的鞭聲和吆喝聲。
秦崢抱了那酒罈子,來到一處墳頭前,那墳頭上已經是雜草叢生,將一隴黃土淹沒,唯有在枯草叢生中那個樹立著的墓碑彰顯著此處埋葬者的身份。
秦崢不顧秋雨之中悽悽芳草的寒涼,徑自坐在那裡,揚頸灌了一口酒,在那酒意中道:“爹,阿諾來看你了。”
秋風微起,細雨朦朧中,那個往日慈愛的人卻是再也不會回應她了。
秦崢嚥下一口酒,品度著喉嚨間的苦澀,輕輕笑了下,道:“爹,你知道的,我找到娘了,可是她又不見了。”
她低下頭,落寞地道:“她都不曾來墳前看你,就這麼不見了。”
仰起修長的頸子,讓那細雨輕掃著自己的臉頰,滴在自己的眼瞼,她體味著這落寞的寒涼,淡笑著道:“我看那何笑心裡是極愛她的,爹,你想來也是知道的吧?”
她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酒,末了,擦擦唇角,乾脆仰躺在那半枯的芳草之中,睜大雙眸望著那灰濛濛的天際,她怔怔地道:“你是不是在天上,你一定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吧。”
再次喝下一口酒,卻不經意間就這麼被嗆到。
她劇烈的咳著,咳得眼角彷彿都有了溼潤。
她茫然地繼續灌著那濁酒,讓那酒的烈性在四肢百骸蔓延,良久後,頹然地閉上雙眸。
芳草淒冷,卻將她團團包融,她躺在那裡,卻彷彿回到幼時,就這麼疼在父親的懷抱。
對於幼時的秦崢而言,她沒有娘,父親便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幼時的秦崢從來沒有問過她的娘在哪裡,因為她知道,如果問了,父親的眸間會染上濃濃的愁緒,然後一聲嘆息。
她的父親,等了那個一聲不吭就那麼無影無蹤的娘整整十七年!
十七年的時間,一個俊美的青年熬成了一個纏綿病榻的老人。
秦崢從來知道,自己的父親並不老,只是病了,那是心病,心病讓他憔悴不堪,白髮早生,那背也佝僂起來。
人世之間,有什麼可以折磨一個男子至如斯疲憊?
時至今日,她已明白,那是一個“情”字。
這情之一字,柔到濃時,可讓你柔情蜜意,百轉千腸;冷到極時,可讓你黯然傷神,徹骨冰寒。你若一旦陷入這一個情字,那便是一放難收,從此後陷於其中,再不能自拔,一生一世,心力憔悴。
秦崢的眸間緩緩滴下晶瑩的淚珠。
好一個情字,好一個一放難收。
她猛然抬起手,狠狠灌了幾口酒,那酒卻是沒了,竟然如此不經喝?
她起手將那酒罈子擲在一旁,恰中一棵大樹,只聽得砰的一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