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殊苦笑著頷首，轉而站起身，面向洛彩，輕柔地說出那些對一個即將為人母的女子而言極其殘忍的話語：&ldo;夫人，非我們不識趣冒犯。接下來的話，你可能不願相信，可時間急迫，我們希望你聽完始末之後仔細想想，然後配合我們捉妖，除惡。&rdo;

面對人族女子無辜而懵懂的神色，善殊頓了頓，道：&ldo;你的孩子，被鬼附身了。&rdo;

洛彩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凝住了，她扶著嬤嬤的手站起來，身形顫巍巍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凝上了怒意：&ldo;我對兩位好言相待，也事事配合，沒想到你們居然。&rdo;

她半生溫柔，連怒急了罵人都找不到詞，頓了頓才拔高了聲音道：&ldo;我不知道什麼執法堂不執法堂，就算是聖地朝廷來了人，也不能這樣信口雌黃，指著別人還未出世的孩子說成鬼!&rdo;

半晌，薛妤和善殊被府中力大的婆子推搡著出了府，好好的一扇門在他們眼前哐當一聲碰上，動靜大得上面一層灰也跟著落下來。

先前那笑眯眯的婆子也變了副臉，指責地出聲：&ldo;不知所謂。&rdo;

總之，兩人確實被掃地出門，且過程格外狼狽。

善殊好脾氣地捲了捲袖邊，聽過身後女侍的低聲回稟後，有些擔憂地去看薛妤的臉色。

薛妤忍耐似的閉了下眼，再睜開眼時，臉上已經是難以按捺的慍怒之意，她道：&ldo;不給鬼嬰成長的時間了，現在布陣，夜半子時動手，逼它和妖僧出來。&rdo;

&ldo;朝年。&rdo;她朝樹後喚了一聲，隨後將一件薄若蟬翼的輕紗衣丟到朝年懷裡，眼也不抬地吩咐道：&ldo;現在進去，給裡頭有孕的女子披上。&rdo;

&ldo;鮫紗。&rdo;善殊看著那件衣，感慨般的喟嘆一聲，道：&ldo;我還以為阿妤姑娘生氣，不想管這人了。&rdo;

畢竟生來高高在上的人，最受不得的就是冒犯和怠慢。

&ldo;沒。&rdo;薛妤道：&ldo;任務做多了，被關在門外的次數也多。他們不懂這個，沒什麼好生氣的。&rdo;

善殊想，內心真正強大的人，確實不會因為這點事而惱羞成怒。

那麼她臉色如此明顯的怒意，是因為什麼呢。

是這個被利用的人間女子和那條無辜逝去的生命。

還是某個不聽話，執意頂著生長期亂跑的妖族小少年。

第33章

熱水打著旋轉進杯底，又被會察言觀色的丫鬟端到近前，嬤嬤扶著洛彩坐下，斟酌了再斟酌，說著討喜的話寬她的心：&ldo;夫人可別聽她們瞎說一通。我聽人說起過，執法堂厲害歸厲害，可也常有學藝不精的小弟子進去渾水摸魚，完不成任務了就指鹿為馬，冤枉好人。&rdo;

&ldo;況且就憑著那兩塊，兩塊啥也看不出的令牌，也不能證明她們就是執法堂的人，說不定是從哪撿來嚇人的。照這般說，真是居心叵測，若夫人因此出什麼好歹，非報官去拿她們不可。&rdo;

生長於市井的婆子什麼也不懂，可洛彩讀過詩書典籍，早年跟著丈夫見過不少世面。

方才兩位女子，不論站或是坐，都有自成一派的姿態，衣著配飾樣樣非凡物，言談舉止更叫人自慚形穢。

普通人家養不出這樣的女兒。

她們有這騙她的功夫，做什麼不好。

人往往總是這樣，越在意的事就越愛多想，一星半點的可疑之處都要翻過來，倒過去地反覆咀嚼。每想一遍，心裡就咯噔一下。

洛彩指甲捏得極緊，深深陷入掌心裡，整個人像是一根繃緊的弦，又像一隻遭了雨淋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