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當他兄長,既然一心希望他做個仁君,為什麼自己一味逃避,卻不敢直面、甚至去指出他的錯誤?
還是自己太軟弱了,到頭來一心只想遁跡山林,將祖父的遺願、父親的期盼都拋之腦後。
絕世才華,絕世武功,天生便是用來報效國家,報效朝廷的。因為他姓景。
這是他的宿命,是他身為皇室子孫的宿命。他逃不了,他脫不開身。
左手的手指在微微*,這隻手……這隻手需要握劍麼?
第一百四十三章 無情有情
景剴呆呆地看著溫如玉,霎那間的震驚無與倫比。
他第一次看到溫如玉流淚。他記憶中的那雙眼睛或如湖泊般寧靜,或如寒星般閃亮,或溫柔或冷厲,或清澈或迷離。
可他從未見過這雙眼睛流淚。
那樣高貴、優雅、淡定、從容的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沒有掩飾、沒有隱忍,淚水奪眶而出,流得那樣自然、那樣徹底。
忽然便想起謫仙樓上溫如玉與那些布衣文人在一起的樣子。那時候的他是多麼率性、多麼隨意、多麼真實啊。為什麼每次到了自己面前,他總是像換了一個人,眉宇間帶了些凝重與剋制,即使在衝動起來與他發生爭執時,他也是收斂的。
他始終是對自己懷著敬意的。
此刻他流淚的樣子讓人一點也不覺得他是位尊貴的王爺,或者叱吒風雲的將軍,倒象一位純真少年。
文文弱弱的少年,那樣乾淨,不染人世纖塵。竟彷彿還要讓自己去憐惜、去呵護的樣子。
景剴驀然覺得自己的心變得柔軟了。
這不象自己,不象自己素來的性格。
他是皇帝,幼年登基的他,在這麼多年的政治生涯中,為了江山,為了皇位,早就將一顆心磨礪得堅若磐石,冷若鋼鐵。
必要的時候,他可以犧牲一切,所以他無情。
從心底裡,他喜歡溫如玉,喜歡這個驚才豔豔、風華絕代的兄弟。可是他若是拿來與江山比,到底還是輕得太多太多。
所以他曾經為了讒言而猜忌他、冷落他;逼得溫如玉為救萬民以命作賭。
待到他發現溫如玉在戰場上的絢麗光芒後,他突然興起了開拓疆域的野心,因為他知道溫如玉是他的神兵利器,可以無堅不摧。
溫如玉果然不負所望,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他可以一曲琴音退敵於居崤關,他可以不費不兵一卒奪下寂水城。
他創造了神話。
但景剴想不到溫如玉竟仁慈到這種地度,為天下蒼生寧可自毀身體。
他以為溫如玉必定會向他妥協的,以往無數次都這樣,只要他手中握著生殺大權,他就可以令溫如玉為了別人而服從自己。
他一直習慣於這種方式。
可這次不同了,這次溫如玉居然做得如此決絕。
這樣公然的挑釁讓他怒不可遏,就好像你明明得了一把絕世寶刀,這刀卻突然自己減了鋒芒,自己變成鈍器一般。
溫如玉就好象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你無論怎麼費盡心機,我都不會讓你達到目的。
他時時刻刻讓人感覺到他象神,而不是人。
所以景剴特別窩火。
為什麼所有大臣都對自己唯命是從,只有他例外?
為什麼別的人都可以為名為利,為權為錢,或為任何世俗的東西而改變,只有他不會?
……
景剴忽然覺得心裡空空的,無所適從。
也許,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溫如玉改變了吧?否則,為什麼也會變得這樣軟弱?一直恨溫如玉婦人之仁,可是今天,自己怎麼啦?
苦笑,難道朕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