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虎瞥了他一眼,見陳凱之一臉期待的樣子,雖是陳凱之這話聽起來有點不好聽,不過他已猜測出了陳凱之的想法,眉宇深深一揚,淡淡開口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咦,問你一個問題,你還瑟了?
陳凱之笑道:“都想聽。”
“假話就是,老夫就是這樣受上司喜愛。”
呃……
陳凱之呆了一下,看著面前這張炭黑的臉,還有一身舊袍子,再加上裸露出袍裙中的粗糙大手,尊容已是慘不忍睹了。若是再配上他一副永遠都保持著倔強,似乎見了誰都不肯笑的表情,陳凱之覺得包虎的這個笑話不太好笑。
陳凱之便道:“真話呢?”
包虎這永遠一副想要洞悉人性的眼眸,卻是暗落了下來,他吁了口氣,面容裡帶著笑意,一副像是自嘲的樣子。
“天紹三年,老夫在乙末科會試中登第,忝為第一。”
陳凱之有呆住了,是真的給驚呆的,明亮的雙眸裡滿是詫異。
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一位狀元公?
要知道,大陳的狀元三年一考,能中試的,不過區區百來人而已,而成為第一的,足以載入史冊。
而大陳的狀元,前途一向是光明的,大陳這百年來的宰輔,其中狀元出身的就超過了十六名。
也就是說,百年來三十個狀元,有半數都成為了文官的首領,至於其他的,最次最次,也是尚書、侍郎。
可是眼前這位狀元公,從天紹三年到現在,才區區一個知府……噢,從前居然還被打發去管理馬政,這馬政可是粗糙的活兒啊,清貴的狀元公,難道不該是在翰林院裡等著高升嗎?
哎……
陳凱之嘆了口氣,不得不說,這世界,真是黑暗啊。
“還忘了告訴你。”包虎目光幽幽,帶著嘲諷之色接著道:“這位主考官,禮部右侍郎,恰是老夫的同年,他是二甲第三十七名。”
二甲三十七名,和狀元公簡直是天囊之別,可是現在他們的境遇,卻又是千差萬別。
一個已貴為右侍郎,朝中重臣,而另一個,不過是個知府,雖是金陵知府有些含金量,可還是過於懸殊了。
“現在,你聽了真話之後,又在想什麼?”包虎凝視著陳凱之,一雙洞徹人心的眸子,一轉不轉的,似乎想要將陳凱之看透,看個明白。
陳凱之嘆口氣道:“嗯,做人一定不要學府尊。”
包虎竟也不責怪,收回目光,只是淡然地道:“人各有志,老夫也不求自己成為標榜和楷模,不效仿老夫是對的,這個天下更好一些的道路,有千千萬萬條,老夫這一條,也未必走得通。”
“誰都走不通。”陳凱之很肯定地搖頭。
“嗯?”包虎微楞,再次看向陳凱之。
陳凱之正色道:“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走通,那便是天子,其餘之人,便如府尊一般,即便存著天大的志向,和悲天憐憫之心,卻又能如何呢?”
包虎沉默了。
多了一下,他想了想道:“當今天子年幼,等他漸漸年長,親政之後,或許可以成為好皇帝。”
陳凱之也想了想,才道:“如果他並非是好皇帝呢?”
包虎突然有一種想將陳凱之撕了的衝動,你特麼的這不是抬槓嗎?
陳凱之突然一攤手,輕鬆一笑道:“其實這些都和學生無關,學生能做到的,無非就是在鄉試之中脫穎而出,成為一個舉人,這才是現下對學生最緊迫的事,廟堂距離學生還是太遠了,學生在江湖之中,目光寧願放淺一些。”
陳凱之說罷,心裡竟有些沉甸甸的。
是啊,自己的目標便是鄉試,中了,便是舉人,自此成為的大陳的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