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遠城在天啟朝的地方官官階設定中屬中州一級,其父母官稱太守,官階為正四品下,在整個帝國的官員級別中,屬於不上不下的中層幹部。因為此州府地處南北交界之處,往年若無災荒,熱絡非凡,實為富庶之地,其太守一職,也為肥差。
現任太守姓王,大名王啟照,倒是個正經的科舉出身,做歸遠太守之前,也任過北方諸地的太守,政績平平,卻也無大差錯,兩年前調任歸遠,查調他這期間每年的考核,倒也“宣揚德化”、“勸課農桑”,規矩得很,連人都長得敦實矮胖,單看相貌,實在不似那能趁火打劫,不顧民生死活的人。然世上大奸之人常作良善之相,只憑長相,的確很難看得出什麼。
蕭墨存暗笑了一下,他自報了南巡監查使晉陽公子的名號進來後,這人就一副戰戰兢兢,嚇得要死的模樣,他坐下來不到一炷香功夫,此人至少暗地裡插了十回冷汗。有膽子弄虛作假,中飽私囊,倒沒膽子應付上頭,斡旋官場?蕭墨存端起茶杯,吹了口熱氣,聞了聞,淡淡地道:“嗯,上好的茉莉香,不錯。”
“是,是,這是年初剛下來的新茶,公子爺果然品茗高手,一嘗就出。”
蕭墨存道:“墨存自奉聖恩,那是一刻也不敢耽擱,急急忙忙南行走來,這一路就沒喝過一口好茶,今兒個,才算在太守大人裡得償夙願了。”
“啊?”王啟照茫然抬頭,身邊的上佐別駕猛使了一個眼色,他才醒悟過來,結結巴巴地道:“公子爺既,既喝著好,回頭下官讓小的們送,不,孝敬您老人家一些就是。”
蕭墨存冷冷一笑,也不答話,只是低頭吹那杯子裡的茶葉沫子。身邊的小全兒忙接話道:“你這說的什麼話,公子爺什麼東西沒見過,會巴巴的看上你這點茶葉?”
王啟照忙顫巍巍地起身行禮道:“下官糊塗,下官糊塗。”
蕭墨存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王大人,咱們都是承了皇上的聖恩,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只是人為凡人,這三災六病也難免,我身子也不結實,這一路走下來,銀子花的就跟流水似的,尋醫問藥,那是一天也斷不得,小全兒啊,咱們這一路找大夫吃藥的,大概花了多少錢?”
“回公子爺的話,除頭除尾的,一萬兩是跑不了的。”
王啟照還愣愣的不能反應,那邊上的別駕官員已經醒悟過來,立即笑著道:“公子爺那是千金之體,如何能受半點勞累,歸遠雖窮,可孝敬公子爺這片心卻不會少,這一萬兩的費用,自然是下官們為您籌備。”
蕭墨存懶洋洋地放下茶杯,拿出手帕按按嘴角道:“嗯,你這才叫有孝心,仁義。不像我路過昌順、吉坡那些地方,刁民惡吏的,好不厭煩。那兩處州府太守,政績平庸,連路也修不好,害得我那匹御賜雪花璁走著走著,竟然染病歸,這皇上要歸罪下來,我可是替他們擔著……”
那別駕笑道:“怎麼能讓公子爺這般嬌貴的人擔種罪名呢?那匹御賜雪花璁,自然是下官們給補上,這是這邊陲小地,也不易找到名駒,不如……”
“一萬兩。”小全兒面不改色道:“北疆名駒,千金難求,一萬兩是公子爺體恤你們官當的也不容易了。”
“那是,那是,下官等感激不盡。”
蕭墨存此時才略有點笑容,又扶著額角,惋惜道:“哎呀,別駕大人,論理我不該在您這嘮叨這些,可誰讓咱們一見如故呢。我這一路受的委屈啊,都說不完了。單單這衣裳啊,我就沒見著一處合意的,你說,我穿慣了金絲銀線的人,底下人竟然沒找著一點金線來給我配衣裳,這可真是有辱皇室威嚴,折損聖上的面子。”
“皇室威嚴,聖上的面子,那是萬萬不能折損的,”那別駕一臉義正詞嚴地道:“下官們即便肝腦塗地,也不能讓公子爺的威儀有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