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年纏綿病榻的人,多半有些不為人道哉的暴戾和怪癖。因此,第一次奉藥給蕭墨存,小全兒還暗地裡曾請教過錦芳,如何請藥,才能不觸及主子的忌諱,又能哄主子將藥喝下去?一席話聽得錦芳詫異到瞪圓眼睛,半響才咯咯笑道:“小猴兒,你才多大,琢磨這些作甚?放心吧,咱們主子啊,好伺候得很,你只需端過去就行。”
“要實在不喝呢?”
錦芳靈活地轉動眼珠子,笑道:“要實在不喝,你就跟他訴苦,說這碗藥啊,你煎得多委屈多辛苦,記住,說得越慘,越是有效。”
這簡直聞所未聞,不像邀功,倒像撒嬌,最是做奴才應該避諱的。小全兒心裡犯疑,也只是姑且聽之,後來才知道,這位主子真的與別處不同。每次奉藥,他多數會合作喝下,偶爾忘了,也不過是忙起來擱在一旁。有一次,王福全的手,真的不慎燙傷起了泡,被公子爺瞧見了,從此以後,味道再古怪的藥汁,由自己端到他面前,他也會一邊皺眉,一邊儘快服下。
和他接觸過的所有貴族都不一樣,這位公子爺,竟然會在意一個下人,竟然,真的不忍心看不得,你為他煎藥燙傷手。
如若不是這樣,一連數月,王福全慢慢往那藥裡摻入催發病症的東西,以蕭墨存的冷靜睿智,又怎麼會一無所察?
果然,一切如陛下所料,蕭墨存開始發病,沈慕銳百般求醫無用,最後不得不為他運功療傷。他則趁著蕭墨存病危,島上一片混亂,悄悄的將早已繪好的凌天盟總壇防務分佈並地形圖送了出去。不用多久,厲將軍率兵而至,一舉搗毀了令皇帝陛下頭疼了好些年的逆匪凌天盟,連那不可一世的強盜頭子沈慕銳,也被亂箭射殺於江流之中。
事情進展得無比順利,王福全迫不及待地衝回島上,在一片廝殺中將矇在鼓裡的公子爺救了出來,他身上因為下藥而得的病,也早早安排了王太醫來這,專門候著,一把人帶出就立即施以藥石。他和厲將軍,李大人輪流守著,只盼著王太醫此番真的對症下藥,將蕭墨存解救回來。他自知有愧,看著蕭墨存昏迷不醒的模樣愧疚非常,連皇帝論功行賞,擢升的大內二品侍衛都不能令他開心。待到蕭墨存悠悠轉醒,一碗藥汁盡數淋在他身上,他才真的恐慌起來,原先以為主子心底軟,日後總能慢慢求得他原諒,等到滾燙的藥汁落到身上,他才驟然明白,原來,蕭墨存不是沒有脾氣,只是以往,自己從來不曾碰到他的底線而已。
他跪在這裡哀告了半天,哭泣了半天,蕭墨存卻恍若未聞,若不是一雙眼睛睜開,幾要以為,是一尊雕刻精美的人偶。忽然,小全兒心裡一動,只見蕭墨存長長的睫毛一顫,眼珠子慢慢轉了過來,卻彷彿茫然不知,看著他,又不像在看他。
小全兒忘了流淚,小心翼翼地問:“公子爺,您要什麼?”
蕭墨存木然看了他半天,彷彿慢慢認出他是誰一般,微張雙唇,啞聲道:“你,升了幾品?”
小全兒心裡一驚,哆哆嗦嗦地回道:“二,二品。”
“二品啊,”蕭墨存閉上眼,微微喘氣,道:“二品的侍衛,跪我這成何體統,王大人,莫要折殺我了。”
小全兒哽咽道:“不,不,小全兒永遠是您的奴才……”
蕭墨存幽幽打斷了他,道:“你還能想得起來嗎?”
“公子爺,您說什麼?”
“他們的臉。”蕭墨存緩緩睜開眼,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小全兒,盯得他心裡發毛,“你帶官兵屠殺的,那些人的臉。”
小全兒手裡一顫,藥汁溢位甚多。他抖著嘴唇,咬牙道:“記得又如何,那些人聚眾謀反,本就該誅殺九族,我,我身為大內侍衛,這也是……”
“是嗎?看來你忘了,可我都記得。”蕭墨存打斷了他,用平滑的語調,冷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