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攬在椅背上的手,取下掛在領口的墨鏡低頭戴上,衝身邊的短髮美女一笑,“我想過了,他忘記我本來就是他的不對,我要做什麼討回來都是應該的。”
安琪嚥了口唾沫:“你一直是這個邏輯……”
“你呢,找我有什麼事?”凱墨隴問。
“我代表他們來向你邀功。”安琪從機車包裡拿出一份報紙遞給凱墨隴。
凱墨隴接過那份《世界報》,勾下墨鏡掃了一眼經濟版的頭條——《威盾意外堅挺,三大對沖基金大失血》。這新聞早不算是新聞,他又翻到另一版,主編很有眼光,還給同期做了個《島國風雲》的專題。專題分了好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有聳動性的小標題,比如“兵家必爭之地”,“人均壽命最短的國家”,“自由?民主?信仰?口號?”“精神領袖還是千古罪人?”
凱墨隴將報紙摺好,遞給前來撿報紙的老婦人,戴好墨鏡淡淡地道:“我中午就接到電話了。”
安琪眨眨眼:“千古罪人打給你的?”
凱墨隴側頭看他,很鄭重地道:“是精神領袖。”
“我覺得法賈爾是個好人,”安琪望著蔚藍入洗的天空,笑道,“就是太天真。”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在島上的日子,每日槍林彈雨,沒個人樣,要什麼沒什麼。內戰很可怕,反動武裝很可怕,你根本分不清他們的來路,各路戰線,聯盟,極端民族主義分子……即便是背後有西方陣營撐腰的軍政府,當時也不過是比非法武裝更有話語權的殺人團伙罷了。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無辜者死在武裝衝突,暴動,飢餓中,他們的很多同伴也都相繼死去。那是一座煉獄,只有最強的人才能活下來。
在那一批來自北極星的少男少女中,她算得上是最沒本事的一個,夥伴們都叫她倉鼠,因為她最擅長的就是躲藏,並囤積有用的物資,等到災難和危險過去,才灰頭土臉地從掩體或者防空洞裡鑽出來。
有一次一隻反動武裝控制了庫庫魯城,這是一群極端民族主義分子,勢要對外來者進行大清洗。所有對外的通訊線路都被切斷了,他們無法與北極星的聯絡人取得聯絡,只能自己想辦法突圍。針對外來者慘無人道的血洗持續了一週,每天她都能看見成堆的屍體被扔上卡車貨箱,運去郊外埋掉。
車子載著好幾具同伴的屍體開走了,她躲在一處廢墟里,嚇得哆嗦,身邊的凱墨隴把槍塞到她手上,她抱著腦袋尖叫起來。
那是他們在島上待的最後一年,也是最血腥的一年,那一年凱墨隴只有二十一歲,但已經和十八歲時那個骨瘦如柴豆芽菜般弱不禁風的少年大相徑庭。三年非人的訓練和磨礪讓他變得高大英俊,有了厚實的胸膛,寬闊的肩背,堅冰般堅不可摧的眼神。
凱墨隴彎腰撿起被她丟到地上的伯萊塔,走到她面前,蹲下,毫不溫柔地扯下她抱在腦袋上的手:“看好。”
她被他嚴肅的樣子嚇到了,怔怔地看著雖然臉上蒙著灰塵卻依舊英俊得讓人屏息的混血青年,看著他“咔噠”插上彈匣,拉動槍栓,一顆子彈上膛,大拇指撥開保險銷,他做完以後又重複了一遍這一串動作,在示範時嘴裡一直陰鬱地低哼著一首聖誕歌曲:“Jingle bell jingle bell;jingle all the way。”
來來回回只有這一句,原本洋溢著幸福的歌詞伴著冰冷的機械聲牢牢地印刻在她腦海裡,那種反差讓人記憶深刻。於是那些動作就像被拆開的手槍部件,一樣樣強制灌輸進她腦子裡。
凱墨隴掰開她顫抖的手指,把槍塞到她手裡,收攏她的手幫她握住:“就這麼簡單。”
那天凱墨隴穿著黑色的T恤和軍綠色的迷彩褲,她注視著他起身離去的背影,顫抖著站起來,用卑微到令自己都難堪的心情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