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都靜了下來,誰也不出聲,似乎都被這不合時宜的突兀之念震住。薛晉銘目光灼灼,雲漪側頭避過,頹然一笑,“你以為我需要這個?”薛晉銘篤定地迫視她,“你需要。”
在這般境地下討論愛情,再沒有比這更滑稽的,偏偏這滑稽,又讓人笑不出來。雲漪搖頭,不願再與他討論下去,然而薛晉銘陡然拽住她手腕,將她攬了起來,“傻丫頭,躲不過去的!不如我們來賭一把,看看你的英雄會不會來救美?”
雲漪一驚,只聽他笑道,“如果不出所料,霍仲亨這時已知道你的下落。”
租界碼頭是耳目繁雜之地,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抓走她,訊息不出半個鐘頭便能傳回霍仲亨那裡,這也是雲漪僅存的一線希望。薛晉銘似也看穿她想法,越發笑得狡猾,“我們就來賭,兩天之內,霍仲亨會不會來救你。若他不來,算你輸,便要答應我的要求;你若贏了,我從此再不出現在你面前。如何?”
雲漪神色僵硬,抿唇不答,越發令薛晉銘覺得快意,“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你放心,暗殺那等下三濫的事,從來不是我的做派。你若輸了,僅僅只需在質詢會上,露面十分鐘,將你所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告訴內閣特派調查委員會,督軍大人是如何接受色賄,如何與保皇餘孽勾結,故意拖延戰事,阻撓南北統一大業!”
薛晉銘每說一句,雲漪臉色愈白一分,待他說出霍仲亨禍國殃民四條大罪,她連唇色都已泛白。沉寂片刻,雲漪艱澀開口,“什麼質詢會,特派調查委員會又是什麼意思?”薛晉銘笑容可掬地解釋道,“因為戰事延誤,近日與日本外交糾紛遲遲未得解決,更有惡化趨勢,內閣對此十分焦慮。數日前,總理下令組建特派調查委員會,親自趕赴本省協助斡旋,同時調查一干官員相應責任……不只霍督軍,連同方省長和我也在調查之列。而且,質詢會是公正的,內閣兩邊派系各佔一半人員,誰也偏袒不了誰。你只要說出事實,並沒有什麼艱難的,對不對?”
雲漪不開口,垂著睫毛,似瞬間化作一尊瓷雕。
“只是幾句話,不害人,不做惡。”薛晉銘的聲音似夢幻般蠱惑,“從此你便脫離夢魘,有我陪伴在身邊,永遠保護你,寵你,不再讓你蒙受半分委屈。”
雲漪還是不開口,瓷白的臉龐隱隱透寒,沒有了生氣,連薛晉銘也瞧不出她是喜是悲。
“特派調查委員會的專列今晚就到,有他們在,我打賭霍仲亨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敢英雄救美。”薛晉銘笑容愈深,耐心愈好,“雲漪,你一向大膽愛玩,這麼好玩的事情怎能不同我賭?” 燈光暖暖照著她玲瓏眉目,令他越看越愛,竟不忍移開目光……快了,很快她便將徹底屬於他,這一點他篤定無疑。
雲漪抬眸,眼底無波,笑容飄忽,“好,我賭。”
黃昏的時候下起了細雨,庭院裡寒枝簌簌,青石小徑被雨水潤透,五色雨花石在路面嵌出精巧花形,越顯晶瑩可喜。一隻不起眼的灰羽雀鳥掠過樹梢,停在露臺闌干。忽有輕細的篤篤聲響起,驚得鳥兒撲稜了下翅膀,側頭朝聲響處看來。露臺的木門後面,雲漪用指尖輕叩玻璃,專注地逗弄那隻鳥兒,彷彿連有人推門走到身後也未察覺。
管家連喚了兩聲,她才回過頭來,依然帶著輕悄柔和的笑容。管家低咳一聲,欠身說,“雲小姐,您可以下樓了,四少在竹廊等您一起用晚餐。”雲漪笑著點頭,順從地拿起外套,便要步出房門。管家忙將捧在手裡的盒子開啟,取出一套堇色繁花排繡旗袍,滿臉堆笑道,“這是四少專程為您從瑞和齋訂製的……”雲漪一眼掃去,好一襲華衣,端的是美若雲錦。見她笑著接過,毫無抗拒之意,管家這才如釋重負地退了出去。
早聽說這是個利害的主兒,連四少都吃過她不少苦頭,可親眼所見之下,管家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