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嫣從偏殿出來。
對面窗內,李嶸依舊看著她,眼神裡透出幾分好奇。
“郡主與母妃說了什麼?”他問。
林雲嫣道:“說了些殿下外祖家的事情。”
李嶸一愣,復又問:“外祖父外祖母他們還好嗎?父王謀反,也連累到他們了,是嗎?”
“殿下,”林雲嫣柔聲道,“連累勢必會連累,眼下王妃所求的,也就是能少連累些。”
李嶸若有所思般點了點頭。
林雲嫣又轉頭看了眼殿內。
她說話沒有壓著聲,想來晉王妃能聽見這幾句對話。
倘若李嶸當真心生不軌,兒子與孃家,孰輕孰重,就看晉王妃的選擇了。
等梳洗淨面後,晉王妃重新坐到了窗下。
母子面對面,看到一臉關切看著她的李嶸,晉王妃的眼淚險些又要落下來。
“您怎麼了?”李嶸沒敢高聲喊,好在這靜心堂不算大,一字一字,嘴巴張開,從口型也能傳遞個七七八八。
小小少年,面上稚氣未脫。
晉王妃忙擠出笑容來,回應道:“沒事,母妃沒事,你好好養身體。”
養身體就好。
千萬不要有任何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若真的走上歧途……
一想到那種可行,晉王妃連呼吸都是痛的。
她往佛堂那兒望了一眼。
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晉王妃在心中不住念著求著。
也不知道李嶸有沒有看清晉王妃糾結的模樣,他彎了彎眼,也笑了起來。
半個身子趴在窗沿上,只是,垂在窗內的那隻手,拳頭握得很緊。
另一廂,林雲嫣回到慈寧宮。
皇太后招她在身邊坐下,問:“都與她說了?”
“說了,”林雲嫣答道,“王妃很是難過,看得出來兩頭為難。”
“哀家也不想為難她,”皇太后嘆道,“只是人這一輩子,誰又沒經歷過幾樁為難事呢?
魚和熊掌,手心手背。
真到了非選不可的時候,盼著她自己能想清楚、別後悔。
哀家待她也算仁至義盡了。”
母子之情,是血緣,是本性。
天下之大,也的確有不呵護子女的母親,但晉王妃顯然不是那一種。
“世道艱難,”皇太后又道,“已經亂糟糟了,哀家就想著,能少亂些就少亂些,神仙打架,最後都是百姓遭殃。過幾日,哀家也再和德榮說道說道,聰明人莫行糊塗事。”
說到這兒,皇太后壓低了聲音,詢問林雲嫣:“哀家聽聖上提過一句,徐簡擔心李渡聯合古月發難?”
林雲嫣頷首。
這事暫時算隱秘。
聖上暗中發文督促幾道邊關隘口加強防備,卻沒有在朝堂上大肆討論,亦是擔心朝中還有李渡暗線。
一旦訊息傳開去,只會打草驚蛇。
再者,徐簡想盡量保住蘇昌這根線,目前看來,蘇昌沒有再倒戈的跡象。
“只一個西涼,就曾給裕門造成那麼大的麻煩,”皇太后沉聲道,“若是古月也來插一腳……”
抵禦住、甚至打回去。
皇太后並非沒有那樣的信心。
經過這些年的韜光養晦,兵力不缺,糧草充足,至於將帥人選,正如她前回與林雲嫣感慨時說的那樣,老將還能扛一扛。
她更擔心的是捉襟見肘。
李渡若也跟著舉兵,東拉西扯下,局勢易變。
林雲嫣明白皇太后的擔憂。
在她的記憶裡,古月沒有與西涼聯手,也沒有進攻大順。